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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學古籍傳承,是不是已經看不懂最初的古字了?多半也不知道借子息命元維護自身的法門出自哪一道咒文。」爽靈說。
妘寶器微微抿嘴,不肯承認妘家的傳承已失落大半,也沒有否認爽靈的說法。
纘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通過幾人的對話勉強總結出自己的遭遇,莫名其妙地問出一句話:「我在藏書樓時,守殿的老嫗告訴我,古早之時,守廟之職母死女繼,母親主持祭祀,女兒就充作侍衛,為母親守殿執劍……阿娘,我雖不能為阿娘執劍守殿,能以命為盾守護阿娘,也對得起阿娘賜我的這個名字了吧?」
妘寶器突然釋出魂力,飆風一般沖向了正緩緩流向她的那一盞屬於纘纘的命燈。
伏傳也吃了一驚。
妘寶器這人到底怎麼回事,他也沒搞清楚。
真要讓妘寶器拿到了纘纘的命燈,就等於把纘纘的命交給了妘寶器——這瘋女人素行不良,連自家皇帝都敢搞死,也拿女兒的命當過盾牌,伏傳並不深信她的人品。
所以,必須搶!
妘寶器在全盛時期就鬥不過伏傳,現在只剩下一縷殘魂,正面對抗的結局沒有懸念。
伏傳早已用真元掌控了全場,心念一動,纘纘那盞已經流動到妘寶器身邊的命燈,完全沒有道理地隔空出現在伏傳的手中。妘寶器也急了,本就虛弱的殘魂瘋狂分解,朝著命燈衝去。
「你瘋啦!」伏傳一邊護著命燈,一邊結印將妘寶器分解的殘魂一一拼回去。
然而,破壞比重建簡單,這是世間真理。
妘寶器把殘魂轟然粉碎,充作力量做殊死一擊,伏傳不僅要應對她的攻擊,還要把自動炸得粉身碎骨的「她」重新拼回去,簡直手忙腳亂,又恨又氣:「你這個瘋婆子,搶什麼啊,我又不害她!」
瘋狂的妘寶器根本聽不見他的意見,兩人一個砸來一個拼回,好不熱鬧。
直到伏傳怒喊:「你這人怎麼回事啊,再弄幾回,你的魂都不夠給她續命了!死都要拉著女兒墊背是吧?她倒八輩子霉才從你肚子裡爬出來!」
妘寶器的攻勢有了一瞬的遲疑。
伏傳趁勢把她糊了回去,死死釘在屏風上,一隻手護著纘纘的命燈,退到床邊。
妘寶器和纘纘都很意外,雙雙拿眼睛望著伏傳。
「為何這麼看我?我本就是來給阿姊續命的。」
伏傳將命燈重新放在纘纘的頭頂,纘纘嚇得都不敢動,伏傳又安慰她:「人身上三盞命燈,不會滅也不會掉的。不是修行之人,想拿也拿不下來……」
纘纘很聰明,落寞地說:「人都有三盞命燈,我只剩下一盞了,對嗎?」
伏傳尷尬地笑了笑。纘纘的其餘兩盞命燈,都在伏傳與妘寶器鬥法的時候被繃得四分五裂,最後這一盞命燈,也差不多要熄滅了。
「你娘已經死了,只剩一縷殘魂。我用她的殘魂給你的命燈添油,再給你做兩個燈芯。你以後好好地吃飯睡覺鍛鍊身體,那兩盞燈也能慢慢地養起來。等到三盞燈都點亮,你就沒事了。」伏傳說。
纘纘下意識地拒絕:「不,不行。阿娘還要去投胎……」
妘寶器一口答應:「好。給她續!——真能救活她嗎?」
伏傳點頭:「保管有效。」
「那就給她!我願意給她續命,何必聽她的想法?只與我相干,不干她事!」妘寶器催促道。
伏傳猶豫片刻,還是不敢違背寒江劍派的門規,必須把事情輕重給纘纘說清楚:「這事我要和你說明白。你若用了母親的殘魂續命,將為天道所棄,就是……運氣會很糟糕,處處不順遂,」
伏傳的話還沒說完,妘寶器已經發脾氣了:「這是什麼道理?我自願給她續命,哪個天管得著?憑什麼叫人倒霉?!」
纘纘本來就不願意用母魂續命,嘗試著跟妘寶器溝通:「阿……阿娘。」
妘寶器對著伏傳張牙舞爪,看著纘纘卻有十二分的小心翼翼:「你也不要害怕。你自離了娘的懷抱,活到今日,又有哪一天是走運的?再也不會更壞了。」
纘纘竟破涕而笑,繼續說服妘寶器:「阿娘與我,此生都不走運。阿娘不在了,我也要死了。人既有神魂,將有來世,想來也不必眷念此生。我與阿娘都去投胎重新做人,來世再做母女。」她眼底竟然還有幾分憧憬,「我也想為母親執劍守殿,堂堂正正地承繼母親的一切,不負此生之名。」
妘寶器被糊在屏風上下不來,聞言只得苦笑:「傻孩子。你的命燈碎了。」
纘纘不大明白:「嗯?」
「你死了,就會成為飄蕩在天地間的殘魂,慢慢失去記憶,歸於天地。」妘寶器說。
纘纘有些驚慌地望向伏傳:「是……這樣嗎?」
「倒也不是。你還有一盞命燈,保全的人魂是可以再去投胎的。只是其餘兩魂會重回天地。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這樣,天魂歸天,地魂歸地……你就是……人魂和天魂不會再重聚……但是反正下輩子你也不會記得前世的事了,天魂換了對你也沒什麼影響……」伏傳儘量克制地說。
準確來說,命燈不全,轉世投胎之後,就確實不是今生的這個人了。
纘纘更大的惶恐來自於對妘寶器的擔心:「那……小郎君說,我阿母也只剩殘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