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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元娘溫柔和善,卻從來都不蠢。
李常熟為何一反常態陪她來接弟弟,進門看見弟弟為何失態……看見油紙之後,她都明白了。
謝青鶴接了蔣幼娘回家之後,直接就去了羊亭縣,並沒有回臨江鎮來報信兒。既然連家中父母都沒有聯繫,自然也不可能去聯繫已經出嫁的長姐。但是,很多消息也是瞞不住的。
蔣二娘這幾個月都在張羅著做她的女紅鋪子,但凡婦人,哪個不會做女紅?想要開鋪子,要麼人脈廣,要麼做出來的花樣勝人一籌。蔣二娘搭上糜氏的路子,糜氏在羊亭縣的貴婦圈子裡也有交際,人脈做了起來,鄰縣自然能收到風聲,畢竟離得也不遠。
李常熟一心一意想著要納蔣二娘為妾,與蔣占文已經隱隱有了默契。
然而,蔣二娘只有走投無路,才有可能委身做妾,與姐姐二女共侍一夫。
現在她跟著弟弟一起生活,弟弟又搭上了莊老先生和賀家的少爺,照著這麼發展下去,蔣英洲活得越是風光出息,他的姐姐蔣二娘就越不可能給人做妾,尤其不可能給大姐夫做妾。
謝青鶴早就成了李常熟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沒有機會罷了,一旦謝青鶴落單,他豈會放過?
蔣元娘粉拳輕捏,雲鬢中的金釵微微顫抖。
丈夫肖想和離歸家的妹子,她可以忍。丈夫害到了弟弟頭上,忍,還是不忍?!
不忍又能怎麼辦?這窗上的油紙誰能證明是丈夫的手筆?到公堂上難道可以指責丈夫想納妹子為妾,所以才想除去弟弟這個唯一的障礙?空口白牙攀咬,堂上父母能聽信麼?如今家裡得罪了安家,李家在縣裡也有勢力,這狀告得贏嗎?若是告不贏……下場又會如何?
自從蔣占文得罪安家之間,數月做不得營生,家裡吃穿用度全靠蔣元娘開銷。
蔣元娘考慮的問題也很多。她若是得罪了丈夫,觸怒了李常熟,以後爹娘如何養老?她從來沒指望過弟弟。在蔣元娘的心目中,弟弟還是那個指望著她塞零花錢的小孩子,是個填不飽的無底洞。
她若不為了錢財考慮,當初又怎麼會嫁給李常熟做續弦?本就是為了錢啊!
可是。
他要殺弟弟。
今日殺不了,明日是不是還會繼續殺?一直到弟弟死了,他如願得到二妹為止?
……把二妹給了他呢?
蔣元娘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太過醜陋可笑。賣了自己不算,連二妹都要一起賣了嗎?她這些年都在假裝李家多麼地好,李常熟是何等良人歸處,箇中心酸,只有她自己知曉。
「這事我也想不明白了。」蔣元娘鎮靜時說話明切清晰,不帶一絲猶豫,「不如,姐姐帶你去安家問一問。」
謝青鶴故意扯上安家說事,就是要拉安家下水。
他們是無法證明油紙之事是李常熟乾的,也很難左右臨縣堂官的判決,但是,安家可以。
蔣元娘與弟弟保持了默契,把站在一旁的李常熟驚呆了。
臥槽,你姐弟倆玩真的啊?!
第180章 溺殺(26)
「這事還當從長計議。」
李常熟馬上打斷了姐弟倆的唱和,假惺惺地走到窗前查看。
他彎著腰探著頭東看西看,謝青鶴則看蔣元娘的臉色。
在蔣元娘心目中,自然是家人弟弟最重要。她嫁給李常熟就是為了換一份聘禮銀子,給虛榮的弟弟買與安家少爺攀比的玉佩,李常熟想要殺了謝青鶴,蔣元娘自然不與他干休。
然而,她不過是個閨中忙碌的婦人,哪裡處理過殺人之事?
除了本能地應和著弟弟的說辭,她心裡慌亂,眼神中帶出一點緊張與無助。
從小到大她都是弟弟的保護者和供養者,從來不曾覺得弟弟可以倚靠。相反,在她的認知里,弟弟遇到難處都是要她來解決的。拋開丈夫這層身份不談,李常熟有財有勢年富力強,在鎮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時莫說報復李常熟,就算單純想逃過李常熟對弟弟的殘害,只怕都要費些力氣。
蔣元娘對此深為忐忑,卻不能讓弟弟和丈夫看出端倪,只能竭力保持著冷靜的模樣。
謝青鶴對她生起一絲憐憫之心。
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只因所託非人,就要無辜面對此時的艱難抉擇。
她原本也不打算嫁給年紀與父親差不多大的李常熟。若非蔣英洲虛榮心作祟,在家打滾裝病,非要買價值不菲的玉佩,非要與安家少爺攀比,蔣元娘不會嫁給李常熟,李常熟也沒機會認識蔣二娘。
謝青鶴覺得最可笑的是,蔣元娘沒有入魔,蔣二娘沒有入魔,受盡溺愛的蔣英洲卻入魔了。
李常熟裝模作樣在窗前探看一番,臉色凝重:「這是有人故意作祟,我看是衝著英弟來的。」
他看了半天看出這麼個結論,姐弟二人都沒吭聲。
這麼明白著的事,謝青鶴說了一遍,蔣元娘附議了一遍,李常熟還得察看半天才確認。
「不過,就這麼兩張紙就去找安家對質……」
李常熟的首要目的,還是確保這件事不要捅出去,以免引起風聞:「且不說安家是否是謀害英弟的幕後黑手尚未可知。只說真是安家存心謀害,咱們貿然上門質問,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說人證吧,英弟沒提,想是沒有。說物證吧,這窗上的油紙平平無奇,極其易得,上面又沒寫著安家的字號,那咱們怎麼就能證明是安家下手呢?就憑著幾張紙去質問,那他也不可能承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