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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鶴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說:「也或許他就死在戰火中了。別想那麼多了,各人自有天命。」
「哦,對,剛好林姑不在。大師兄,我今天去丞相府見到了舅父,說是阿母和姜夫人都住在丞相府的後宅,一屋子奴婢跟在眼前,不大好見面。舅父說,就沒有什麼暴露身份的麻煩,韓瞿知道姜夫人的身份,他巴巴兒地想要投靠陳家賣了秦廷呢。」伏傳說。
「秦廷這艘爛船早就開不動了,韓瞿很早就想與咱們家裡勾連,不過,他的身份在秦廷太過敏感貴重,而且,他手裡沒有兵權,榮寵全仗著天子偏愛,一旦失風,即刻就有殺身之患。所以,沒有合適的渠道,他對任何人都不肯透露心思。」
「他和姜夫人是怎麼聯絡上的,舅父也不知道,反正他現在得了姜夫人的承諾,已經在造勢準備收拾燕城王了。」
「舅父的意思,」伏傳磕巴了一下,「王都之事已經成了大半,叫我們快回去。」
韓瞿想勾連陳家出賣天子,謝青鶴半點都不覺得奇怪:「都知道韓瞿沒有兵權,此事一旦失風,韓瞿拿什麼保護阿母?他那樣貪生懼死之人,有了什麼風吹草動,他第一個就要拿阿母去見皇帝投誠保命。」
「她們住在丞相府里還不如住在外邊安全。」說到這裡,伏傳想了想,「這樣說來,被綁上石頭沉到河底的那些屍體,也未必是姜夫人所殺?」
韓瞿派人去接妻妹崔氏,真正的崔氏就死在了半路上,姜夫人頂著崔氏的身份順利進了丞相府。
這事很明顯是韓瞿與姜夫人早有默契。崔氏之死,也必然是韓瞿與姜夫人合謀。
「你見我偏心姜夫人,就想替她找些理由,證明她是個好人?」謝青鶴忍不住抓了抓小師弟梳起的兩個小揪揪,「她不是什麼好人。這世道所有貴人的毛病她都有,她的眼裡人命不值錢。」
伏傳啞然無語,半晌才說:「我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人都是什麼毛病,個個都將人命視如草芥。」
話題說著就偏到沒邊了,謝青鶴強行拉了回來:「韓瞿那邊不大可靠。事情順利一切都好,事情不順,他那裡馬上就會從助力變作陷阱,九陽不想與我們接觸,想來也是顧忌到這一點。」
「大師兄有別的想法?」伏傳問道。
「丞相府那邊不好接觸,有個地方比較好接近。」謝青鶴說。
伏傳馬上就想到了:「燕城王在牢里待了十年,家中僕婢故舊只怕都沒了,現在想要混進他府上打聽消息,比去丞相府方便!」
謝青鶴頓了頓,說:「我今日打聽到消息,說附近高門世家都在收買美貌奴婢,丞相府也未例外,想來是皇帝貪戀美色,底下才紛紛進獻。」
伏傳的表情一言難盡:「大師兄的意思是,去宮裡打聽消息?」
「原本如此打算。」謝青鶴已經改了主意,「如今想來,去燕城王府上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真到了狗急跳牆的時候,皇帝在位總比燕城王死守王都方便些。」
謝青鶴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燕城王被逼得造反,他就只能行刺客事了。
伏傳朝屋外看了一眼,林姑去汲水還沒有回來:「聽她這幾日說話,該是已經猜到我們的身份,我覺得她對秦廷沒什麼好感,卻也不見得親近陳家。若是帶她一起去燕城王府,只怕不好。」
在不少王都百姓心目中,燕城王才是使他們免於死在陳家屠刀之下的救命恩人。謝青鶴雖然對林姑也有救命之恩,真要她在燕城王和陳家奸細之間做選擇,誰都沒把握她會選擇哪一邊。
「我獨自去燕城王府。你仍舊跟著林姑借她遮掩身份,在外聯絡接應。」謝青鶴說。
他最開始打算易容改扮成美貌少年,找個世家應募進府再被「進獻」入宮,也不可能把年紀還小的伏傳也捎帶著。丞相府的門子說得很明白,收買的是十歲以上的美貌奴婢。
伏傳身負修為,不管往哪裡跑都很方便,留他在外邊居中聯絡是最合適的安排。
伏傳不大想跟謝青鶴分開,也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只得點頭同意。
兩人都顧忌著即將歸來的林姑,快速結束了重要的談話。這間舊屋空置許久,一扇窗戶被流民拆掉,風雨侵入,屋內到處都是潮濕的灰塵。謝青鶴挽起袖子從內到外打掃,伏傳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再瞥瞥被他隨意放在一邊的大包袱,心中充滿忐忑。
他們離開荒原、進入王都已經有小十天了。也就是說,大師兄拿到尖也有這麼長時間了。
最讓伏傳覺得可怕的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大師兄沒有半點與他談論此事的跡象。
從米粉布囊里找到尖之後,伏傳就一直在琢磨大師兄的意圖。若是為了教訓懲戒他,為何又要把他蒙在鼓裡?還是……此行太過緊要,大師兄不希望出任何差錯,決定暫時按下此事,等一切結束之後再行問罪?
這就是讓伏傳覺得最恐怖的一點。這麼多天以來,謝青鶴一直對他無比溫柔,沒有半點怪罪的意思,還總是對他說,你只管做自己,不必事事都聽我的,不要做第二個謝青鶴。
如此溫柔的背後,大師兄卻悄悄地追殺凉姑,取回了尖,就把那東西藏在米粉布囊里。光是想起那枚尖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自己背了這麼多天,伏傳就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