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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震驚。
伏傳搖頭:「你先把師兄送回桑山,待會兒再來接我。」
「好的。」龍女脆生生答應一聲,拉住皇帝正想跑,突然發現不對,「他是皇帝。我拉不動。」
伏傳頓時覺得頭痛欲裂。
龍女又游到皇帝面前,說:「如果他向我祈願,讓我幫忙,我就可以把他帶走了。」
「師兄。」伏傳拉住皇帝的袖子,再三請求,「便不提從前師徒情誼,您如今是世俗天子,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平安喜樂。若此時駕崩,諸子爭權,咱們剛剛議定不久的計劃都要擱置,此後再有破除仙棺法陣、替大師兄解除體內群魔的事情,也很難再請朝廷相助——您得活下去啊。」
皇帝怔怔地看著他,問道:「你真想讓我活下去?」
伏傳也沒多想,只管點頭:「想。」
李南風從旁哀求:「二師兄!想想兄弟們,你也不是獨自一人活著。」
皇帝猶豫片刻,順著屏風一角縫隙,望向站在外邊的白公主,終究還是向龍女懇求:「請你帶我去桑山。」話音剛落,龍女便抓住了他的衣領,倏地消失。
伏傳能通過馴書感覺到龍女的狀態,稍微鬆了口氣,便起身向白公主施禮:「多謝娘娘。」
白公主哼笑道:「不必你謝。他是我的丈夫,他死了我就是寡婦。想當皇太后,也得先生了他的兒子再籌謀。」
李南風卻沒有伏傳那麼好脾氣,指責道:「宮監說,皇帝八天前便已出宮。你把我師兄藏在寢宮裡,整整八天都不與我透一口氣,看著他在這裡掙命,是何居心!」
白公主拖著滿身珠翠寶石安然坐下,理直氣壯地說:「我便是兩頭下注,有何不可?若不是我救了他,把他藏在寢宮之中,你以為他能活到今天?」
這就是白公主的雞賊之處。
她明知道有人襲擊了皇帝,假扮皇帝身份帶著禁軍離宮,她也把皇帝救了下來。
但是,她掌握了一切情報,卻根本不向桑山示警報信,就等著前面打起來分出勝負。
若是襲擊皇帝、假扮皇帝去了桑山的那一方贏了,她就可以悄無聲息殺死藏在寢宮裡的真皇帝,假裝沒有這件事。若是對方失敗了,她也可以像今天這樣把皇帝交出來,順便撈個救駕的功勞。
——從葉慶緒附身上官時宜開始,白公主就是這樣的騎牆派。誰贏她就站誰。
李南風再是憤怒,也無法真的對白公主做什麼。畢竟,她就是對皇帝有救命之恩。
「還請娘娘指點,此地究竟發生了何事?」伏傳留下來就是為了打聽內情。
白公主拿眼睛看了果盤裡的橘子一眼。
伏傳很懂事地給她剝好橘子,一瓣一瓣放在瓷碟里,白公主又看橘瓣上的絲絡,伏傳也不嫌她事多,又把橘瓣上的白絲一一撕乾淨,還體貼地詢問:「外邊的薄皮要撕了麼?」
白公主對他翻了個白眼,一邊吃橘子,一邊說道:「是他命大。那活屍找來的時候,恰好我與他在一處泡澡,他嫌池子裡氣悶,先起身在外邊吃銀耳湯,我躺在池子裡眯覺。」
伏傳與李南風都很吃驚。皇帝和皇后的關係好到這種程度了?
「我聽見那活屍闖進來,跟他說話。」
「他二人倒似舊識,相熟得很。可惜沒說兩句就吵了起來。」
「那活屍要他的身體,他不肯給——換了是我也不肯給。那活屍長得再是年輕好看,畢竟是個死的,他那身子叫我養了大半年,漸漸康復,再有三兩年就能站起來了,不比活屍好?」
「後來我才聽出來了,那活屍就是他如今皮囊的主人,人家是來收帳了。」
白公主吃完了一隻橘子,吃到第二隻時便皺眉:「酸。換一隻來。」
伏傳果然就換了一隻橘子,麻利地給她剝好,看她臉色。白公主吃得滿意了,才繼續說:「那活屍來來去去拿話哄他,說他的屍體死而復生,便是他的舊情人還黏著他的好,叫他穿上從前的皮囊,能跑能跳還能修行,恰好去重敘舊情,破鏡重圓。」
李南風怒道:「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白公主笑眯眯地看著伏傳:「你不生氣?」
所有人都覺得伏傳會為此忌憚生氣,伏傳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生氣。
一來束寒雲的復活與大陰陽符沒關係,那就與謝青鶴沒什麼關係,二來就算是大陰陽符使束寒雲復活,那又能代表什麼呢?李素秦也復活了,燕不切也復活了,大師兄都要與他們「破鏡重圓」嗎?
與謝青鶴定情日久,伏傳很肯定自己得到的感情是真是假,是深是淺。
他從不懷疑,也不焦慮。
「我不生氣。」伏傳繼續問道,「陛下拒絕對方的提議便遭了毒手?」
白公主有些不自在,半晌才說:「我原本想救他。不過,那活屍身手奇高,我自知敵不過,只能盡力自保。好在那人對自己的皮囊尚有幾分自憐之心,捏斷了他渾身筋骨卻沒有分屍的想法,等對方離開之後,我便偷偷把他帶回了寢宮,藏在這裡。」
李南風冷哼了一聲。
白公主口中的「對方」不過是孤身一人,偽裝成皇帝之後,直接帶人離開了龍城。
這時候白公主在宮中沒有任何危險,她完全可以使人通知李南風前來救助皇帝。但是,白公主選擇了不聲張。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就是活屍的同謀,根本沒有她自己敘述中的那麼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