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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謝青鶴的醫術,給蘇梧友正骨打夾板完全沒問題,然而,他如今是蘇時景。

    「你自己去燒些水,洗一洗。柜子里我的衣裳你都能穿。我去給他請個大夫。」謝青鶴歇了半口氣,摸摸小師弟陌生的臉頰,說,「你可千萬別弄迷糊了。你不是女孩兒。」

    「我不是女孩兒,草娘是女孩兒。」伏傳分得很清楚,「大師兄不會認為自己是蘇時景,我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當草娘。她與我相差那麼多,格格不入,我縱然想要迷糊,也實在很困難。」

    謝青鶴吃了一驚,問道:「你有她的記憶情感?」

    伏傳點點頭:「是有的。不過,她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兒,也不曾修行,更不曾入魔,怨念深重,與我的神魂相比,她的記憶情思都不過是淺草上的露珠,不會對我產生什麼影響。」

    說到這裡,他做了個難以置信的表情,說:「她最強烈的情感就是『餓』。」

    謝青鶴連忙帶著他進廚房,把溫在灶上的一碗雞蛋羹端出來:「她是許久沒吃飽了,你要仔細些,不要吃太多。先吃一碗蛋羹,待會兒餓了再少吃一些,可別剛來就把自己撐死了。」

    伏傳居然忍不住唾液分泌,滿嘴都是口水,心急火燎吃了滿口蛋羹,才揮揮手,說:「我知道的,大師兄,你去給他請大夫吧。我這麼大了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  

    謝青鶴去蘇梧友身上搜了銀子,把草娘的身契拿出來看了一眼,記住了生辰八字,又把身契放了回去。甭說即將亂世,就算是太平盛世,他與伏傳也不可能被一紙身契為難。這會兒拿走身契除了讓蘇梧友大吵大鬧之外,沒什麼意義,何必去拿?

    屏鄉距離縣城不遠,也就十多里路,家裡沒有代步的牲口,謝青鶴就得走著去請大夫。

    歷來鄉下缺醫少藥,要請縣上的大夫往鄉下出診,那得花大價錢。普通鄉野村夫要麼就忍一忍,忍到病癒或是病死,有慈愛父母或是孝子賢孫,才會把病人把縣裡拉,抬到大夫門上去求診。

    謝青鶴盤算得挺好,他去縣上是要買些藥自用,另外花大價錢去縣上給蘇梧友請大夫,消息傳出去了,以後提起他就是「砸鍋賣鐵給親爹治病」的「孝子」,不會有人懷疑他給親爹下安神藥,讓親爹常年纏綿病榻。

    哪曉得他高估了蘇時景的體力,吭哧吭哧跑到縣城時,縣城大門都關了。

    ……也就一個月沒入魔而已。

    謝青鶴反省自己最近都被小師弟帶壞了,一天天的,只知道尋歡作樂,業務變得極其不熟練!

    蘇時景的小身板已經累得不行了,謝青鶴看著緊閉的城門,心知懷裡揣著的三兩銀子買不開城門的吊簍,何況,若是花了錢進城,哪還有錢去買藥材,去給蘇梧友請大夫?  

    當機立斷,往回走。

    ——最好的方案,當然是在城外佝僂一宿,明日辦好了事再回去。

    可是,如今小師弟就在家裡等著,若是徹夜不歸,小師弟肯定會擔心。他必須得回去。

    謝青鶴找了個還算乾淨的地方,盤膝坐下,稍微歇息片刻。養了些精神之後,他又吭哧吭哧往家裡跑。這會兒天早已黑透了,月色昏暗,走路極其艱難。他沒帶火摺子,想點個火把照明都沒戲。

    蘇時景的皮囊資質極差,哪怕謝青鶴神魂極其強大,棲息在這副腔囊中也被帶累得不輕。

    他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目力,耳力,連帶著對空間的辨識能力也差了十萬八千里。

    黑漆漆的夜裡,走的又是沒燈火的夜路,居然走岔了路也不自知。越走越覺得奇怪,不是該轉道了麼?怎麼老也沒看見那條岔道?謝青鶴馬上醒悟過來,走過頭了!

    他只得掉頭慢慢尋找被自己錯過的那條岔道,只是哪怕睜大眼睛,也只能看見眼前三尺。

    就想要個燈。

    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謝青鶴正在想念燈火時,有人舉火,倏地躥了出來。

    「此路是……」有人嚎叫。  

    馬上又有人阻止:「哥,是個小孩兒!」

    呼呼,兩支火把湊近謝青鶴身邊,晃得謝青鶴幾乎睜不開眼。

    他聽見很熟悉的風聲。

    有人抬腳,想要踹他的胸口!

    然而,聽見沒有用,有了預判也沒有用,謝青鶴已經飛快地往後仰倒,還是被人踹中了胸口。

    那感覺就像是被一塊千斤巨石砸中,整個人直接就飛出了出去。所幸官道上都是泥地,泥地是軟的,小孩兒身骨也軟,摔下去倒不怎麼痛。只是胸口挨那一腳太過沉悶,肋骨心肺都隱隱作痛。

    謝青鶴很久沒吃這樣的虧了,緩緩坐了起來。

    劫道的搶匪舉著火,謝青鶴坐在暗中,所以,他看清楚了搶匪的模樣。

    總共五個人。脖子上都掛著遮面的巾帕,發現撞進來的是個小孩兒,幾個劫匪都把巾帕摘了下來。五人手裡都有刀具,俱是鐮刀與菜刀,看來應該是附近的農民。

    「這小孩兒怎麼整?」

    「大半夜往外竄的能是什么正經孩子?拉出去埋了。」

    「行。我去吧。」

    

    「把火都滅了,這才上半夜,咱們等著再干一票。今兒還沒開張呢。」

    ……

    幾個劫匪完全沒把謝青鶴當一回事,開始討論起搶劫殺人的事情。

    就如同下田回來,聚在打穀場聊聊瑣事,說說天時,這群農夫湊在一起說打劫殺人的事,也沒有什麼愧疚感,砍人腦袋就跟收割稻穀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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