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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赤腳下地,將沾了汗水的內襯解開,馬上就有使女送來溫熱的毛巾,服侍他擦身。
昨日降溫,素姑添了一床皮褥子,謝青鶴也沒有多想,與往常一樣入眠。
他與伏傳年紀都小,俱是純陽之體元氣真朴,睡覺時又攏著一個厚實的被窩,伏傳與往常一樣,緊緊地抱著他,睡著了就自然而然張開腿騎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來。
伏傳有修為在身,寒暑不侵,睡得舒舒服服。謝青鶴就捂出了一脖子汗。
這也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伏傳拎著謝青鶴脫下的汗衣,左右看了幾眼:「熱啊?」
謝青鶴已經換了乾淨內襯,披上袍子,恰好陳利走進來,稟報導:「小郎君,奸細拿到了。她自承身份,稱奉天子密令到華家拿到了一份死間名冊,要獻予郎主,求見郎主。」
短短兩句話信息量太大,謝青鶴捕捉到重點:「死間名單?」
「她直接就把名冊交給閻鳳首了,閻鳳首正在核查名單真假。只是她從華家出入的法子略微神奇,仆以為……可能與當日在詹家的刺客有些關聯。閻鳳首也很擔心貿然使她謁見郎主,可能會出意外。現在天色尚早,郎主也還沒起身,閻鳳首命令押著奸細,等待郎主處置。」陳利說。
「許章先生呢?」謝青鶴問。
陳利答道:「夜裡搜拿刺客時,葫井那邊的人與華家女眷起了衝突,傷了幾個人,許章先生說他跟隨小郎君學了些治病施藥的手段,正在給華家女眷療傷。」
這就是胡說八道了。謝青鶴給田文看過的多半是蒙學經典,並未涉及醫書。
「你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說一遍。不要漏了什麼。」謝青鶴說。
陳利開始說夜裡發生的事。
謝青鶴坐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難受,吩咐使女準備湯浴。
紫央宮正殿偏殿都燒著火龍,熱水隨時都有,很快就有小人準備好湯盆溫水,素姑帶人來拉了一扇屏風,謝青鶴在裡邊洗澡,陳利就在屏風外邊說事。
夜裡華家發生的事情原本也不複雜,陳利巨細靡遺細細說了一遍,謝青鶴才剛剛坐盆里。
「照你看來,整件事就是秦公主去見了華辟,拿到了一卷所謂的死間名冊,華家其他人對此是不知情的?」謝青鶴問。
「仆不敢妄加揣測。不過,就閻鳳首屬下所指,奸細去華家是由華辟獨自接待,負責盯梢的葫井下屬也並未發現華家他人有涉。搜查華家時,葫井下屬直奔華辟住處,也沒有過多搜檢他人,想來是很信任盯梢的同袍送回來的情報。」陳利說。
謝青鶴總覺得整件事都透露著十二分的不合理,死間名冊的事更是荒唐至極。
在陳家攻破青州之前,華家也是割據一方的諸侯之一,只是名義上尊奉天子,否則,華璞又怎麼會把青州府設在別宮之內,明里暗裡僭越不馴呢?秦廷與青州的關係非常虛偽,若是能早一日打下青州,天子絕不會對華家客氣。如此完全敵對的兩股勢力,怎麼可能去共享一份死間名單?
纘纘說她奉天子密令,拿到死間名單後,直接交給陳家,這事聽起來就更荒謬了。
在如今的勢態下,想要賄賂討好陳家,要麼給足夠豐足的物資,要麼割讓土地,這兩者秦廷都拿不出來。行間無法阻止陳家奪取天下的大勢。區區一份死間名冊能有多大的價值?
這麼一份沒有多大價值的東西,還非得安排公主來取,公主來送,秦廷的公主就這麼不值錢?
伏傳束好頭髮,穿了件輕便的褂子,往屏風後走。謝青鶴很習慣地在湯盆里打了個轉,伏傳就挽起袖子,拿絲瓜瓤給他擦背。隔著一道屏風,陳利就聽見絲瓜瓤輕輕的漱水聲。
「現在是擔心她借著求見阿父的名義,行謀刺之實?」伏傳問。
陳利還未答話,伏傳又問:「利叔說,她能從盯梢的屋內神秘消失,隱在人群之中,毫不引人矚目?」
陳利正要答話。
屏風後水聲響起,小郎君似是捏住了雋小郎君的嘴。
陳利馬上就將將出口的句子咽了下去。果然聽見小郎君吩咐:「我都知道了。這事是閻葒主理,該怎麼辦,他自會去請示阿父。還得辛苦利叔再走一趟,許章先生不會走結冰的路,扶著點,別讓他摔跤。姑姑,熱湯好了麼?叫利叔喝一碗再走。」
素姑遠遠地答應一聲,馬上就有下女來給陳利施禮,請他去吃早飯。
陳利離開之後,下人又來關了門。
「你是想說,就算纘纘有些非凡手段,你也能應對?」謝青鶴捏了捏伏傳沾著水漬的臉蛋兒,「這事不要強出頭。纘纘最先是你帶回青州,你再出言兜底促成謁見之事,若她真有行刺之心,縱然你出手護住了陳起,他也不會念你一分好——只會恨你前後張羅,讓他接見了刺客。」
「可我覺得她沒有刺殺阿父的本事。我與她一路從王都回來青州,相處挺長時間,她若另有修法傳承,我也不至於半點不能察覺。」伏傳說。
謝青鶴搖頭道:「你覺得以陳起的器量膽識,他會害怕在自己的地盤上遇刺?」就算伏傳不去給陳起打保票,說阿父我能保護你,陳起也很大概率會接見纘纘,「你今日在家玩吧,不要出門了。」
當初伏傳明知道纘纘的身份,依然選擇將她帶回青州,就是一個非常不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