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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啦得啦,大家都甭操心了。我這麼大歲數都不著急,你們年輕輕地著什麼急?」
「大師兄自然會安排好。安心等著吧!」
話是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外門在拜訪觀星台之後放出來的,可信度非常高。
然而,這事太過緊要。許多外門弟子還是心焦如焚,想等一個準信兒。再過半天之後,陳一味就通過外門執事處,正式公示寒山上下,給出了詳細的時間表和遴選標準。
——這件事,謝青鶴沒有和伏傳商量,直接吩咐陳一味出了公示。
伏傳聽到消息,略有一絲失落。如果是從前,大師兄都會問問我的。
從前謝青鶴向伏傳問策,倒也不是真的指望他給出多好的方案,這種「詢問」有兩個意思,一是尊重伏傳掌門弟子的身份,表示讓他參與此事的決策,二則是帶著教學意味,教他如何治下。
「小主人。」窗外突然傳來雲朝的聲音。
伏傳探頭去看,雲朝從檐下倒豎著半個腦袋:「主人請你去觀星台一趟。」
「你為什麼要吊在我的房檐上?」伏傳不解。
雲朝沉默片刻,說:「我和人打了個賭,賭輸了。約定三天不能讓腳沾地。」
伏傳沒有問他和誰打了這麼促狹的賭,只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在大師兄跟前也這麼倒著?」
雲朝嘆了口氣:「你怎麼不問問和我打賭的人是誰呢?」
伏傳倒抽了一口氣,不可思議地問:「大師兄?」
雲朝默認。
伏傳頓時面露同情之色:「你怎麼會想起跟大師兄打賭?」
以他對謝青鶴的了解,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大師兄是不會跟人嬉戲的。試想,堂堂寒江劍派掌門,怎麼可能讓自己淪落到三天之內腳不沾地的尷尬境地?
因為送兒子單飛之後,空巢老人空虛寂寞冷吧?雲朝不想再提此事,問道:「走麼?」
「這就走麼?」伏傳也很驚訝,他以為是要等外門下差之後。
見雲朝點頭,伏傳連忙起身在鏡前整理衣冠,出門時與外邊待命的外門弟子交代了一聲,步出清泉溪之後,幾乎是一溜小跑著去了觀星台。雲朝一路上就真的腳不沾地,只用一把劍在路上借力,輕飄飄地一路跟著伏傳飛回了觀星台。
搬出觀星台也有小半個月了,晨昏定省被謝青鶴砍了一半,只許來請早安。
原因是伏傳真的很忙。
照看齊欣然等六人修行是個很耗費精力的事情,謝青鶴要記錄詳盡的資料用以改進修法,外門弟子沒有修行入道的經驗,很容易錯漏細節,陳一味的修行水平是真的不行。
若伏傳不肯盡心辦事,就要謝青鶴親自出面。
謝青鶴正在高速恢復期,在觀星台多休養一天,身體氣色都要好上許多。伏傳哪裡捨得讓大師兄被瑣事糾纏,耽誤了健康?他自然要竭盡全力辦差,讓大師兄安心在觀星台修行。
按照內門修法,入門功課本該子午行功。修煉《大折不彎》心法的外門弟子則因資質不足,皮囊承受不了太陽太陰之氣,被謝青鶴改為早晚行功。伏傳照顧好幾個外門弟子的早課之後,倒是趕得及再來觀星台請安伺候早飯,傍晚那一場實在趕不上,謝青鶴就不讓他來請晚安了。
謝青鶴倒是說得很客氣,晚些過來喝茶也好,我這裡有你喜歡的清茶。
問題是,謝青鶴的作息是有規律的。吃了晚飯,喝了茶,他就要做晚課準備休息了。
伏傳在檀香小築照看好齊欣然等人修行,再趕到觀星台,恰好就是謝青鶴做晚課準備休息的時間,他好意思闖進去喝茶嗎?一天兩天還行,天天都去耽誤大師兄做晚課,耽誤大師兄休息?
不管謝青鶴態度如何,伏傳能感覺到,他距離觀星台是越來越遠了。
站在熟悉的門前,伏傳猶豫了片刻。是直接進去呢?還是等雲朝通稟一聲?
往日是可以直接進去的。不過,這些日子都是來請早安。大師兄衣衫不整的時候,他不能擅自往裡闖,都要在門口問候一句,得了准許之後,再推門進去。
就是這麼一丁點的遲疑,就聽見門內謝青鶴的聲音:「進來吧。」
「大師兄。」伏傳進門之後就找回了從前的熟悉感,謝青鶴還和從前一樣形容安閒,只是這會兒沒坐在榻上,正在書桌前抄錄秘本,見他進門正放下筆起身。
「今日事忙麼?」謝青鶴問。
「不忙。雲朝來找我時,我正翻閒書呢。」伏傳所謂的閒書,就是各類字帖古畫,日常欣賞臨摹消遣之用。
「坐吧。」謝青鶴將他讓到榻邊,和從前一樣坐下,又給沏了新茶,「這些天也就早上匆匆見過一回,沒什麼時間說話。上午陳一味發了公示,你也知道了吧?」
伏傳乖乖地捧著杯子:「嗯,我看到了。」
「你怎麼看?」謝青鶴問。
伏傳被問得莫名其妙。公示都發出去了,你問我怎麼看?
雲朝從廚房端了點心出來,謝青鶴將茶桌上的杯盞挪了挪,讓雲朝把糕點放在伏傳面前。
這是伏傳愛吃的蜂糖糕,軟糕裡邊封著流淌的蜜汁,咬開就是滿嘴原蜜,不小心就能吃得滿臉黏糊。謝青鶴嫌它髒手沾嘴,因為伏傳愛吃,才會常常出現在茶桌上。
伏傳下意識地撿了一塊咬上一口,嘗到齁甜的蜜汁之後,才突然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