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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鶴帶走林姑固然是不想暴露用在她傷處的藥,也是出於隱藏身份的考慮。
有他的醫術和易容術,林姑的特徵不是問題,很容易被隱藏。然而,他與伏傳都是小孩兒這件事卻是很不好遮掩的硬傷——必須有一個成年人在身邊,才能將他們的一切行動合理化,變得不起眼。
林姑沒有太多的想法,腦子一片空白,謝青鶴要給她化妝,她就乖乖地讓化妝。
謝青鶴揭開林姑額上與頸上裹傷的布條,止血膏已經將傷口黏合。謝青鶴很小心地替林姑梳理傷口處的頭髮,清理掉發間的鮮血,重新纏了一條更精細的繃帶,裁了伏傳的一件衣裳,給林姑做了個遮擋額上傷口的布帽。
「姑姑,你現在就是我們的娘親。你有頭暈的毛病,額上不小心撞了一下,正在病中。我是你的大女兒,你想叫我什麼名字?」謝青鶴沒有自己起名字,他怕林姑不熟悉不順口,會露出破綻。
林姑想了想,說:「大女。」
謝青鶴:「……」
伏傳將銅鏡塞進包袱深處,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那,我是小女?」
第229章 大爭(41)
林姑是楚家世仆,生在王都,對城中的一切都很熟悉。只是一夕之間遭逢大變,驚魂不定,說話處事略微遲鈍。謝青鶴耐著性子問了她幾句,她領會到謝青鶴的意圖,便指點謝青鶴往城西走去。
謝青鶴與伏傳一左一右牽著林姑的手,都是一副畏畏縮縮仰賴母親的膽怯模樣。
林姑才見過他倆宛如天神降世、廝殺救人的英姿,突然被他倆依偎在手邊,很是不習慣。謝青鶴與伏傳牽著她的動作也很巧妙,看似揪著她的胳膊不敢放開,實則悄悄地扶持著她。她受傷之後步履輕浮,被兩個「女兒」扶著走路,居然半點都不費力。
「娘三」互相扶持著一路從燒窯廠繞行回街市,林姑剛開始很擔心被路人發現自己的異狀,漸漸地,她就冷靜了下來,根本就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謝青鶴的易容很高級,裝扮使他們泯然眾人。
林姑的衣衫上沾著血,裹在了衫子裡邊。謝青鶴與伏傳的袍子也都見過人,容易暴露身份。
三人走進街市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騙衣服。
這年月成衣非常貴,普通人家也多半是一件衣裳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很少有人去鋪子裡買裁剪好的新衣服穿。以謝青鶴他們扮演的身份,也不適合全家三口都穿新衣。
最開始三人找了一間邸店,能住人駐馬吃喝的野店,一家幾口在打理,鋪子不新不舊。
坐下來先買了一碗麥飯,一瓮野菜湯。伏傳是真的餓了,抱著粗瓷碗呱呱喝了兩盆湯。林姑本來也不餓,才看了遍地流血的屠殺現場也根本吃不下什麼東西,有些茫然地看著謝青鶴與伏傳吃飯。
這模樣落在外人眼裡,就是一個囊中羞澀的母親,餓著肚皮緊著兩個女孩兒吃飽。
邸店中擦桌掃地的老婦見狀不忍,又給桌上添了一瓢菜湯,裡面散著些粟米。謝青鶴不肯賣萌,腳尖抵了伏傳一下,正呱呱喝湯的伏傳連忙抬起頭來,怯生生地對老婦道謝:「謝老人家。」
——在荒野里吃了十多天烤肉,伏傳是真的特別饞陶罐里煮出來的五穀野菜湯。
一頓飯吃完,林姑帶著伏傳去會帳。她根本不知道謝青鶴的打算,看上去就是懵的。伏傳則去拉那好心添了吃食的老婦,嘰嘰喳喳地說:「老人家有沒有褲子淘換一身給我阿姊?」
林姑還沒反應過來,老婦已經懂了,面露為難之色。誰家衣裳都不富裕,哪能隨便施捨?
「灶上有熱水,叫你阿姊快去洗一洗烤乾了換上,不收你們的熱水錢。」老婦給伏傳出主意。
林姑這時候才搞明白怎麼回事,連忙從錢袋裡多數出三枚銀葉子,悄悄塞進老婦手中:「遭難逃家之人不能久留,還請老人家行個方便。若有多的衣衫,千萬施捨一二。」
這時候在街市上金銀都不多見,銀葉子算是非常珍貴的貨幣,老婦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去找兒子確認了銀葉子的真偽,倒也挺好心地把洗得乾乾淨淨的舊衣裳拿了出來,說:「我家有壓箱底的新衣裳,只恐怕你也不敢穿。這都是穿舊的衣裳,或是不合身,多給你兩件。」
林姑應酬著說了些好話,就在店裡與謝青鶴都換了衣裳,連帶著舊衣服也一起帶走。
走出這家邸店之後,林姑想問接下來做什麼,哪曉得謝青鶴又帶著他們進了第二間邸店。
一碗麥飯,一瓮野菜湯。
伏傳滿肚子都是野菜湯,已經有點吃不動了。
林姑只好打起精神,與謝青鶴分吃了桌上的飯菜,到會帳的時候,不必伏傳去說,林姑照著前次的經驗,去找看上去比較好說話的婦人淘換衣裳。
……
如此往復,足有六七次之多,城西不大不小的邸店都被逛了個遍。
到後來伏傳都不跟他倆去店裡騙衣服了——騙來的衣服太多,扛著大包進店,再說自家弄髒了褲子沒得換要淘換一件,那店家也不是傻子——伏傳就負責在外邊看包,林姑帶著謝青鶴去騙。
騙來大大小小十多件衣裳,林姑和謝青鶴都揀著合適的換上了,唯獨伏傳比較尷尬。
他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多半都只能穿改小的舊衣裳,縫縫補補大多零碎,不怎麼能淘換得出來。在各處邸店淘換衣裳,若非遇見一家人操持的買賣,也基本不會有這麼大的孩子在店家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