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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傳點頭。
妘寶器繼續勸說女兒:「我原本就不能再投胎。你想與我相約來世,只怕不能了。」
纘纘原本還保持著平靜,聞言突然傷心,低頭哭泣。她眼淚剛掉下來,妘寶器心口就被灼穿,妘寶器也只能無奈地看著女兒,並不強求她止淚。
伏傳提醒道:「你再哭一會兒,素主心尖都要燒沒了。」
纘纘惶然抬頭,妘寶器心口的灼痕才剛剛消失。
妘寶器繼續哄著女兒:「若我的殘魂續成你的命燈,如此生生世世跟著你,護著你,為何不好呢?你生阿娘的氣,不願與阿娘在一起了嗎?」
纘纘只管搖頭。
伏傳守著規矩,沒有摻和纘纘的決定,只靜靜地守著。
妘寶器與纘纘來來往往拉扯了好一會兒,終究是「與母親永世相伴」的說辭打動了纘纘,她問伏傳:「若用阿母的殘魂續命,命燈會一直隨著我麼?」
伏傳點頭。
纘纘又問:「阿母不能再投胎,會……失去記憶,歸於天地?」
伏傳看了爽靈一眼,這事也不能隱瞞:「她與我鬥法,受了雷法天誅,若不能在玉環中養息,很快就會湮滅。與尋常人不一樣。」所以,想要重歸天地也不可能,會直接消失。
纘纘再沒有遲疑:「請小郎君為我續命。」
伏傳再次問道:「以母魂續命,真的會很倒霉。」
纘纘搖頭道:「沒關係。」
「那好吧。」伏傳把妘寶器從屏風上摳了下來,再到爽靈跟前施禮,「請大兄為我護法。」
爽靈頷首。
妘寶器與纘纘母女都有些傷情感懷,伏傳對著從未施用過的續命法則是躍躍欲試,隱隱帶了點興奮。他正想動手,發現妘寶器正看著纘纘,又忍不住問:「要麼,我出去坐一會兒,兩刻鐘之後再來?」他指了指纘纘的命燈,「也不能等了。」
纘纘不明就裡:「為什麼?」
妘寶器則搖頭:「不必。我與她……從前不相認,此後不相離。也沒什麼可說的。」
纘纘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阿母要……沉睡了嗎?」
伏傳解釋說:「她是自願給你做燈芯、燈油,我也可以讓她保持清醒。不過,這樣一來,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讓她永生永世保持智識,做你的命燈,再也接觸不到一切卻永遠清醒……」
纘纘忍不住想哭,想起妘寶器心口會痛,又連忙捂住眼淚:「怎麼會這樣……」
伏傳後退了一步。
妘寶器態度一直很堅決:「施法吧。」
不等伏傳動手,妘寶器主動關閉了魂識,徹底陷入了沉睡。
她的決定太過乾脆,且沒有半點猶豫,甚至沒有給纘纘留下半句遺言。纘纘哭道:「永遠都是這麼對我……說不見我,就不見我。說不要我,就不要我。阿娘,你好狠心!」
伏傳將手一指,勉強維持著生前形狀的妘寶器就化作了一片沙礫,以免纘纘觸目驚心。
他先取了一些魂沙捏訣施法,通過自身修為真元,將之化作命燈燈油,灌注在纘纘頭頂的命燈之上。那盞燈已經快要熄滅,伏傳小心翼翼地控著燈油,只怕或急或沉,不小心將命燈按熄。
隨著燈油的灌注,命燈逐漸恢復了明亮,命元也漸漸地穩固了下來。
「好了。」伏傳也鬆了口氣。
這是他第一次幹這種精細活兒,完全順利沒出錯,也是很不容易。
做完之後,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爽靈,想要得到大師兄的反饋。爽靈微微點頭。
「現在捏燈,做燈芯。」伏傳重新調用魂沙,聚精會神地繼續搓燈。
爽靈則看著纘纘頭頂的那盞命燈,看著屬於纘纘的燈油與由妘寶器殘魂做成的燈油逐漸混淆,他很肯定沒有任何反饋徵兆與天地四時發生勾連……所謂的天譴,究竟來自何處呢?
第263章 大爭(75)
伏傳替纘纘添燈油,替纘纘做燈芯,替纘纘捏好三盞燈。
爽靈全程觀察著天地風氣與纘纘產生的反應,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
「好了。」伏傳最後施法,將纘纘的三盞命燈盡數點亮,命燈與魂魄契合的一瞬間,纘纘呼吸驟停,朝著床鋪深處直挺挺倒下。
這事出乎伏傳意料之外,他連忙上前察看。
纘纘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整個人就像是一具活屍。過了一瞬,她又開始呼吸,活了過來。
伏傳見她閉眼不醒,一連使了幾個診斷的小法術,確認她只是沉睡自保之後,才放下心來。畢竟是第一次使用這麼玄奇的法術,伏傳也擔心再出意外,臨了再虛空畫了一道保身符,鐫刻在纘纘身周,這才放下床帳退了出來。
爽靈依舊站在屏風一側,似乎有些困惑。
「是不是皮囊所限?」伏傳不懷疑大師兄的知識與覺識,但是,陳叢的皮囊拖後腿了。
爽靈點點頭,靜靜地望著他。
伏傳覺得他眼神有點不對勁,後背涼颼颼一片:「大……兄?」
「我這幾日就在蕭銀殿。」爽靈決定就近觀察。在做燈的過程中沒有端倪,若是纘纘開始倒霉,總能找到使她「背運」的「幕後黑手」,然而,他的要求讓伏傳大吃一驚,「你將皮囊借予我。」
伏傳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那不行!」
爽靈問道:「你不是很心愛我麼?只借幾日,不會弄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