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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王沒有回答魯宣的質問,問道:「魯邱何在?」
不等魯宣說話,燕城王又補充道:「我既然來了,一併將人拿了。魯奐何在?」
下午燕城王的衛士就來找過好幾趟,赭平被殺的消息也已經遍傳各家,魯邱和魯奐哪裡敢來見人?魯家的堡塢四面開門,只有魯宣從正門出來,其餘家人為避火紛紛從側門離開。
魯宣冷笑道:「無須王爺記掛。家中叔父與侄男都已經往別處避火了。」
謝青鶴心中好笑。燕城王在吩咐衛士放火的時候,就有幾隊人趁著夜色往堡塢後邊去了。
燕城王不緊不慢地問魯宣:「魯太僕在郊野攆過兔子麼?」
一陣風吹來,魯家堡塢鄰牆的大屋仍在熊熊燃燒,風中飄散著焦爛的臭氣。燕城王受寒咳嗽,再次攏著岔開進風的斗篷,說:「狡兔三窟。要先把幾個兔子洞口都堵住了,再往裡面灌水。太僕家裡有幾個洞?」
燕城王一會兒罵魯家祖宗是養豬的賤奴,一會兒罵人家是一窩兔子,魯宣被氣得夠嗆。
「你們心裡總有許多計較。誰是你的盟友,誰是你的政敵,拉攏了誰才有前程,跟著誰才有權勢……廟堂之上,都是你們這樣的奸佞小人,難怪國祚不久。」燕城王突然說。
他彎下腰,看著披頭散髮從睡夢中驚醒的魯宣,伸手拍了拍魯宣的臉。
「我來堵你的門,是因為魯邱十多年前就該死了。若是被我知道詹穎的死也與你家有關,」燕城王盯著魯宣的雙眼,一字一字地說,「你全家上下,就是蓄養的雞鴨鷹犬,通通都要給他陪葬!」
遠處有騎士打了個呼哨,燕城王抬頭看了一眼,吩咐道:「走。」
所有人都知道,燕城王事先派出去的衛士堵住魯邱了。
燕城王帶著人馬即刻就要撤離,魯宣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憤怒地召集家僮:「來人!去追!」
這時候有管事前來回報:「郎主,家中火勢滔天,若是帶人去追燕城王,家裡只怕……」
這是燕城王早就布好的局。
魯家私兵家奴眾多,燕城王府想要硬碰硬,並不占優勢。這一把火直接就把魯家大多數人都拖在了原地。若是魯宣選擇救魯邱,就要面臨堡塢被燒毀的下場,數百年積攢的糧食、銀錢、書籍、珍寶,盡數毀於一旦。
魯宣不可能有第二種選擇。他死死咬住牙,怒道:「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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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鶴在魯家門口露了一手,受到了衛士們的熱烈追捧,無數道眼光來來回回地追著他。
他仍舊很低調,並不去燕城王身邊露臉,也不想靠得太近了,讓燕城王的衛士們緊張。對於大多數衛士來說,他仍舊是個來歷不明的外人,照舊有謀刺燕城王的嫌疑。
既然不在燕城王身邊,規矩就不那麼大,不少衛士悄然挨到他身邊,詢問追捧他的絕技。
謝青鶴從來也不是小氣的人,點穴截脈是傳世武學,換了是在青州自家的地盤上,他早就點頭公開傳授了。只是想起這批笑容憨厚的衛士都是陳家的敵人,他日說不得就要沙場相見,謝青鶴只得笑一笑,閉口不談。
好在這批人也沒有逼問他絕學要他傳授的意思,不少當時被魯家家僮糾纏的衛士,這會兒都是擠過來說了兩句感謝客氣的話,多謝他施以援手。但凡懂點道理的人都明白,剛才若不是謝青鶴幫著放倒源源不斷的魯家家僮,燕城王又不肯下令下殺手,局面會變得非常難看。
哪怕謝青鶴是個剛來的新人,年紀又小,這群壯漢還是心服口服地送上了自己的敬佩與感謝。
「那就是魯邱?」謝青鶴看著那個被倒提著的胖子,覺得有點不好,「快斷氣了。」
符光滿不在乎地說:「王爺沒說要活的。」
就在此時,長街對面來了一支人馬,同樣是舉火提燈,車馬蕭蕭,與燕城王的隊伍相向而行,頓時堵了個水泄不通。長街相逢講究的是禮讓,何謂禮?尊卑上下而已。燕城王是天子王叔,在天家輩分高,又曾受命監國,地位尊貴,再有了打退陳家兵馬的功勞,在王都就是橫著走的地位。
燕城王的衛士也很習慣了橫行霸道的身份,哪怕對方有車有馬,燕城王這邊沒有車,隊形相對靈活,他們還是習慣地等著對方來敘禮自報家門,然後乖乖地施禮跪拜,退回去給燕城王讓路。
對面兩列侍人逶迤排開,提著宮燈,車上下來一個錦衣金冠的年輕人。
燕城王的衛士都吃了一驚,紛紛下馬。
謝青鶴跟得比較遠,見前面都在下馬,符光也翻身下來,拉扯他的韁繩:「快,落馬。」謝青鶴不過是慢了一步,就被符光催促,「是太子!」
太子妘使。
謝青鶴心中納罕,太子大半夜跑來堵燕城王,是想阻止他去找魯家的麻煩?
「叔祖父。」太子走近燕城王的馬前敘禮,他恭恭敬敬地對燕城王作揖,燕城王卻高踞馬背之上,壓根兒就沒有參拜儲君的意思,「叔祖父,兒來晚了。」
燕城王問道:「你來做什麼?」
「兒聽說有百姓聚集在叔祖父門口,吵鬧著要告狀伸冤。這本該是府衙的職責所在,緣何百姓要往叔祖父門前喊冤?想是朝廷失信、府衙失責,使百姓不肯再往府衙狀告委屈。兒思前想後,叔祖父尚在病中,若為此事操勞熬損,兒豈能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