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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傳已經沒脾氣了。
如果趙二是秦廷奸細,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演出來的,伏傳也打算認輸了,太敬業了!
另一邊。
謝青鶴下樓之後,運極耳力聽著附近的動靜。
就他這幾日在邸店、客棧居住的經驗來看,接待商隊的邸店還有些生意,單純住客的客棧生意就蕭條了不少,這家客棧不少客房都租了出去,算是少見的熱鬧了。
很意外的是,樓上打破了窗戶,樓下住客卻都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出來湊熱鬧。
原本應該在櫃前照應的宋女,這時候也不見蹤影。
有住客的屋子不好拍門,謝青鶴只能聽著屋內動靜去找。路過樓下一排廂房,走到轉角處,裡面就是堆柴的灶房,仔細看,最深處還有一道小門。謝青鶴往裡走了兩步,聽見了宋女說話的聲音。
「……丈夫賣命,婦人賣身,都不過是『苟活』二字。將腿一撇,就有吃喝,能養活你那兩個丫頭,才說得上以後。你就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一想你的女孩兒吧?」
「你又何必對我擺著一張冷臉。你我皆是婦人,我不過是看著你想起了自己,想給你條活路。」
「我這裡住了好些姐妹,都是被夫家攆出來的可憐人。」
「世道艱難,咱們姐姐妹妹總要活下去才是。」
……
謝青鶴在壁腳聽著,漸漸覺得宋女好像不是秦廷奸細,而是在蠱惑林姑留在客棧賣身?
難怪這家客棧的生意看著比其他客棧都紅火熱鬧,原來不是單純的客棧,而是一間妓寨。住在一樓客房的也不是什么正經客人,而是被宋女收攏在一起賣身的娼婦?
這時候宋女又說:「行啦,你才與我家那口子睡過,也不是什麼貞婦了。何必再裝著……」
謝青鶴心道不妙,想要推門進去,卻發現那小門上居然掛著一道鎖。
這門是從外邊鎖住的!
屋內的宋女也聽見了動靜,問道:「二郎,是你嗎?那倆丫頭捉住了沒有?我才聽見樓上嗙嗙響,可不是把什麼東西打砸了?」
謝青鶴一腳踹開了鎖頭,小門隨之洞開。
宋女恰好站在門口,被木門拍在臉上,悶不吭聲地倒了下去。
木門反彈回來,謝青鶴一手扶穩,目光投向靠在牆邊冷靜坐著的林姑。她頭臉上都有毆傷,長發凌亂地鋪了滿肩,前幾日被楚肇砍傷的額上缺了一截額發,這時候露出了早已結痂的新疤。她的衣裙都還在身上,皺皺巴巴,唯獨一雙腳失去了襪子,光著抵在牆邊。
謝青鶴的怒火在瞬間就蹭了起來。這麼多年以來,他想要保護的人,很少護不住。
可誰能想得到,他和伏傳不過出去了半天,原本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宋女就干出這等惡事?
林姑扶著牆站了起來,說:「這地方住不得了。」
謝青鶴點點頭。林姑很冷靜地從宋女身上跨過來,正要出門,謝青鶴說:「門外稍候。」
林姑默默走出房門,站在門口,背身不看。
謝青鶴俯身取走宋女腰間的錢袋,打開來,把熟悉的銀瓜子一一撿出。
這些日子林姑又是淘換衣裳又是採買飲食,還要緊著伏傳吃肉,銀錢早就不夠花了。謝青鶴給了她一袋沒什麼標記的銀瓜子,以他想來,林姑是不會虧待對自己好的人。果然從宋女身上搜到了銀瓜子。
搜走銀瓜子之後,謝青鶴把錢袋放回宋女身邊,順手捏斷了她的脖子。
「走吧。」謝青鶴把手裡的銀瓜子遞給林姑。
回到二樓。
伏傳歪過頭來問:「找到了?」
謝青鶴已經瞥見了被伏傳趕出門的趙二,他不願讓林姑再與趙二照面,也不放心讓林姑獨自待在道口,便吩咐伏傳:「即刻就走。」說話時,左手輕劃,指尖微微下斜。
伏傳臉色即刻嚴肅起來,一把揪住趙二拖進屋內,照著趙二面門,乾脆利索地擊出一拳。
趙二立撲。
伏傳也顧不上許多,馬上收拾屋內的行李。
大師兄說「即刻」就走,當然就是不能磨蹭。林姑被拖到柴房威逼時,趙二宋女兩口子已經在屋內翻檢過一次,行李被搜得亂七八糟。伏傳鋪開包袱皮,麻利地疊起衣裳,收拾各類細軟。
這時候他們的行李已經比較多了,大大小小三個包袱,各人都是好幾身衣裳。
還有謝青鶴易容需要的各類妝粉藥物。
在這裡鬧出了人命,也不知道秦廷會不會派人來查,查得是否仔細,總而言之,不能留下什麼線索。伏傳收東西十分細緻,將要緊東西塞進包袱之後,冷不丁發現被趙二宋女丟在角落裡的布囊。
那布囊裝著從青州帶來的炒米粉。算來都有一個月時間了,伏傳覺得,可能都長毛了。
只是這東西也不能留在客棧在。
伏傳彎腰去撿,哪曉得那布囊被打開了沒繫緊,才拿起就有米粉撲簌簌滾出來。伏傳連忙用手去接,好在那米粉受潮成塊,只掉出來一些粉末,其餘都被伏傳接在了手裡。
他鬆了一口氣。萬幸沒灑一地,這點小事都出差錯,豈不是要被大師兄笑死?
伏傳小心翼翼地接著手心裡的粉末,將布囊開口豁開,正要把結塊的米粉放回去……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拿著布囊掂了掂,那眼熟的人骨反而掂進了米粉深處。伏傳乾脆伸手去扒拉,指尖觸摸著潮濕粗礫的米粉,與那枚潔白如玉的尾指骨截然不同,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