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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掌門愛的是寒江劍派,他愛的也是寒江劍派,我雖受宗門深恩,也受盡了宗門所害。倘若沒有寒江劍派,我早早地死在山下,既不知恩,也不受苦。根本不必與他相識。豈不是好?」
時欽都說出不想認識燕不切的話了,可見是真的怨恨,而非因愛生恨。
他後悔去愛了。
謝青鶴不再詢問他的動機,岔開話題:「襲擊李南風的怪鳥是什麼東西?源自何處?」
「大師兄見多識廣,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嘗聞三界六道之中,人為根本。神乃人所祀,仙乃人所修,鬼乃人所死,怪乃人所異,魔乃人所欲,」他的目光在謝青鶴身上緩慢地打了個轉,「大師兄身吞群魔,世間再無魔類。可,人之所欲,豈能盡除?」
這又是極其切要的一句話。
時欽始終沒說怪鳥的來歷,聽上去是在敷衍故事打太極,謝青鶴卻聽出了他這句話的真心。
就在此時,伏傳突然上前:「時師兄,你這是……大師兄?!」
時欽臉頰上莫名出現一塊黑斑,就在伏傳說話的一瞬間,這塊黃豆大的黑斑就瘋狂擴散,變成了雞蛋大小。最可怕的是,不止這塊黑斑在擴散,他臉上、頸上、手上……所有能看見的地方都有黑斑倏地出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散開。
伏傳已經看出來了,這就是李南風身上出現過的腐毒。
然而,他不知道怎麼救!
當初李南風借用地焰阻止腐毒擴散,地焰是真罡地火,非人力所能及。伏傳也不可能憑空把地焰弄出來救命。可除了地焰之外,哪還有能迅速阻止腐毒在時欽身上擴散的東西?
謝青鶴已經控制住時欽的身體,將他平放在地,迅速翻開他的眼皮,滴入一丁點兒天雷化水。
天雷化水乃是至純至陽的天罡雷炁所化,中和了小胖妞收集的真靈露與多情不苦花泥,據小胖妞所說,有鎖魂保命的奇效。這一點天雷化水滴進眼中,在時欽身上瘋狂擴散的黑斑瞬間固化,就像是被凍結在冰牆裡的灰塵,一動不動。
謝青鶴用手摸了摸時欽臉頰上雞蛋大小的黑斑,看著外邊蔫癟皺紋,指尖輕觸,就有惡臭膿血噗嘰迸射而出,裡面竟然血肉腐爛,壞成了一團。
伏傳很吃驚:「這豈不是……都壞了?」伸手想要去摸時欽的脈,「還活著嗎?」
謝青鶴攔住了他要碰觸時欽的手:「周身腐毒,不要碰。」
「剛才在門口我還摸過他,什麼事都沒有。這是怎麼的?突然就……」伏傳看著渾身腐爛不知死活的時欽,「這是什麼毒?聞所未聞。」
謝青鶴嗯了一聲,仔細觀察著時欽的反應。
天雷化水阻止了時欽身上腐毒惡化,也在慢慢地修復他體內的創傷,只是速度太過於緩慢。
「拿床被子來。」謝青鶴吩咐。
雲朝趕忙進門去從床上隨手抓了一床被子,謝青鶴將之覆在時欽身上,抱著出門。時欽渾身都是腐毒,他不肯讓雲朝或是伏傳冒險。雲朝在前邊推門開路,伏傳就緊緊跟隨其後。
謝青鶴抱著時欽來到水池邊,吩咐雲朝:「截水。」
這池水分了兩邊,一邊是起居日用,一邊是謝青鶴與伏傳的浴池。平日要儲水熱水,也要將出水口堵住,以免熱水走漏。雲朝把出入水口的石板兩邊放下,潺潺外流的池水就漸漸靜止下來。
謝青鶴又拋灑了一點點天雷化水在池水中,這才把幾成爛肉的時欽浸泡在水中。
雲朝好奇地伸出手指,在溢出來的池中上摸了一下,只聽得「嗤」地一聲,就像是生肉摁在了燒紅鐵板上的聲音。雲朝看著自己變得黢黑的指尖,悻悻地將手指抱在腋下,假作無事。
被整個泡進池水中的時欽卻沒有任何害處,他遍布黑斑的身體頭臉雙手,甚至開始恢復健康。
伏傳乖乖地站在遠處,只怕被池水或是腐毒所傷,伸出腦袋詢問:「大師兄,這是何物?」
「文瀾瀾所制『天雷化水』,純陽天雷所化。附器純陽或救命有奇效。待會兒你拿一瓶去。」謝青鶴倒也不是小氣,主要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也沒機會給小師弟分東西。
雲朝拿出自己燒得黢黑的指尖,放在嘴角咬了咬。
謝青鶴明白他的意思,說:「你也分一瓶去吧。」
雲朝把要死不活的時欽都忘了,開開心心地屈膝拜謝:「仆謝主人賞。」
小胖妞把天雷化水交給謝青鶴的時候,如何使用也沒有說得特別清楚。用池水化開天雷化水浸泡就是謝青鶴憑藉常識判斷得出的治療方案,時欽這樣的傷患,應該把天雷化水稀釋成何等比例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療效果,誰也不知道,全憑謝青鶴洞察。
謝青鶴一點點往池水裡兌天雷化水,稍微多放一點,時欽就會像雲朝的指尖一樣燒成焦炭。
——照小胖妞的說法是,用得多了,會很「痛痛」。
眼見著外溢的池水漸漸幹了,雲朝和伏傳都圍攏了上來,伏傳檢查過李南風的傷勢,這會兒蹲在池邊看著在水裡沉沉浮浮的時欽,分析道:「與南風師兄傷處不大一樣。南風師兄是被外毒所侵染,時師兄身上……倒像是從內里發出來,遍地開花。」
謝青鶴問雲朝:「你見過嗎?」
雲朝點頭。
伏傳很意外:「雲朝哥哥見過?這究竟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