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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齊連忙說:「連皮兒都是小少爺的,何況這本字帖?正該放在書房裡,由林先生處置。」
賀靜已經把謝青鶴的信都看完了,說:「你等一等,我要給先生回信。」
賀齊手裡捧著那本字帖,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很有些為難。
已經有下人抬來了書案,準備好筆墨紙硯,書童正在研墨。
賀靜從屏風後邊走了出來,拿起賀齊手裡的字帖,翻看了片刻,說:「這是給孩子書墨啟蒙用的字帖,筆鋒清潤,字骨中正。若是你從別處得來的東西,我就拿田地銀錢跟你換了——先生給皮兒的東西,我怎麼敢搶?反正皮兒與顓兒一處學字,也不必分得那麼清楚。」
賀齊自己就是跟著賀啟明書房伺候長大的書童,哪裡會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字帖歸屬皮兒,還是被小少爺賀顓收走,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少爺讀書是正兒八經的讀書,書童就是個忙前忙後服侍少爺的陪襯,有上進心知道好歹的孩子才會在服侍之餘認真學習,可孩子又有幾個是不貪玩的?少爺學不好,老爺會拿戒尺打。書童學成什麼樣都沒人管,伺候不好才會挨戒尺。
賀靜說,字帖是皮兒的,不能搶奪。以後叫皮兒跟賀顓一起學習,不必分那麼清楚。
——這就是讓皮兒跟小少爺一起讀書,不是單純當書童了。
賀齊千恩萬謝,還是藉口怕保存不好字帖,請賀靜轉交林先生保存。
賀靜方才把字帖收好,回去給謝青鶴寫了回信,叫榮華去拿了一千兩銀票的私房錢,與信紙一起塞進信封,對賀齊說:「信交到先生手上。問明白船期提前來報,我要去給先生送行。」
賀齊離開之後,糜氏叫下人把兒子抱走,忍不住就跟賀靜抱怨:「夫君行事越發叫人看不懂了。就算賀齊是公爹的心腹,他那兒子難道就比我們顓兒金貴?區區一本字帖,竟還要叫顓兒沾著他的光去學——賀家祖上是出過狀元郎的,我叔祖父也是熙和年間的探花郎,都是清貴人家,哪裡就缺一本字帖了?」
賀靜沒好氣地說:「叔祖父是探花郎,岳丈大人就沒盯著你多學兩筆字?這字帖的好壞都看不出來,你也好意思吹噓自己是清貴人家!哎喲,你不開口還好,一說話我就頭疼!」
氣得糜氏湊近他耳邊不斷呸呸呸:「我就說,就說,疼死你得了!」
賀靜歪在榻上像一條死狗:「糜之梅,你要不是長得好看,還給我生了個大胖兒子,就你這麼欺負我……我、我早就納妾了。這地方待不得了了,我要去江南。」
糜氏冷笑道:「可惜老太爺不肯放你走。」
賀靜一骨碌坐了起來,愣愣地看著她:「我聽你這個意思,你巴不得我走?」
糜氏露出驚訝的表情,連忙否認:「夫君,您可不能胡說啊。哪家的婦人不盼著夫君在身邊小意溫存?妾還盼著能與夫君再生個兒子呢。」
賀靜已經生出了懷疑:「真的?」
糜氏不迭點頭:「妾這幾日都給老太爺送吃食,給您求情呢。」
賀靜想了想,突然反應過來:「你給爺爺送吃食給我求情,不就是求他給我解了禁足,讓我可以隨處跑嗎?!你還說不是盼著我離京?!」
糜氏被他說得有些生氣了,怒道:「夫君簡直無理取鬧!」便氣咻咻拂袖而去。
※
謝青鶴在碼頭附近逛了兩天,打聽到往江南去的商船,艙室寬敞條件合適的商船不少,只是沒有剛好去羊亭縣的,得到郡城再轉一趟。直達羊亭縣的商船,要麼艙位都賣了出去,要麼居住條件不大好,要麼就得排到兩個月後了。
謝青鶴沒有獨自做主,回家跟蔣二娘和蔣幼娘商量。
蔣幼娘關心價錢,要求坐最便宜的船。
蔣二娘則希望直達羊亭縣,她有坐船的經歷,知道搬東西不容易,若是去郡城換乘,妹妹受著傷,就她跟弟弟兩人搬東西,只怕會讓弟弟很辛苦——弟弟如今不讓她乾重活。
就在謝青鶴斟酌的時候,賀齊突然來送信,說賀靜請謝青鶴去把訂好的船退了。
「為什麼?」謝青鶴不解。
「少爺仍是要回羊亭讀書。想著小少爺年紀也大了,到了開蒙的時候,若是沒有父親在身邊教養,養在深閨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就不能放心。稟明老太爺之後,少爺打算帶著少夫人、小少爺一起去羊亭居住——既要帶著女眷,必然要走一條船,便邀請先生同行。」賀齊說。
謝青鶴覺得賀靜這一著簡直神來之筆,細想倒也很合乎常理。
焦夫人之死牽扯太大,賀老太爺擔心遷西侯府遷怒賀靜,才會把賀靜困在家裡。可是,老把他困住也不是個事兒,反正賀靜喜歡在羊亭縣「讀書」,乾脆把老婆孩子給他打包一起送去江南,也算是變相「放逐」了,遷西侯府總不能千里迢迢去江南找事情吧?那就太過分了。
「行吧。那邊什麼時候出發?」謝青鶴問。
賀齊就有些結巴:「攜家帶口出門,總得收拾箱籠。這個……很快的!」
賀靜的夫人必然也是千金小姐出身,出門哪有那麼輕易?痰盂恭桶都要自帶,衣食住行更是麻煩。賀靜這回是攜家帶口去羊亭縣常住,跟他自己單身漢的時候不一樣。謝青鶴表示理解。
蔣幼娘則好奇地問:「賀公子已經結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