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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危回來的時候,神色如常,只是雙手微微斂起於袖中。
江央公主瞬間抬首看向他,帶著柔弱的小心,問:「送走了?」
真是讓人心都化了,陸危見著殿下,便滿心如蕩漾的春水。
「公主放心,已經送走了,喬昭儀再也不會說出去的。」他微笑著輕聲道,在進來前,已經將自己的衣冠整理過。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衣袂被湖水洇濕的痕跡,暗暗的一塊印記。
全身上下沒有沾到一絲雨痕,偏偏洇濕了袖口,還有指背上原不曾有的紅色抓痕。
江央公主喉嚨一緊,垂下頭沉默不語,這不是本該預料的嗎。
她只是,忽然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恍恍惚惚。
「陸危。」江央公主面帶倉皇地伸出了手,粉腮垂淚,正無助地高居在玉座之上,絢爛的裙幅並不能掩蓋她的慌張。
「殿下放心,卑臣一直都在。」陸危大步上前將她抱住,
「公主放心,絕不會有任何紕漏。」陸危和風細雨地回答,掛著虛偽的笑。
過了一時,橘黃色的燭火隨著窗外的風,劇烈的晃動了一下。
她臉上漾出了淡淡的笑,低垂下玉頸,如清風拂過的白荷,輕輕聲地說:「那就好。」
「卑臣自然不會怕的。」
江央眉間若隱若現的浮出摺痕:「你要本宮怎麼辦?」
「公主放心,皆是卑臣自作主張,對貴人羞辱懷恨在心,欺仗公主性情柔弱,害死了貴人。」
陸危能夠做到這一步,自然也能將一切都捂得嚴嚴實實,事實上,真的到了那一步,這也只是陸危的底牌而已。
他絕不會連累到公主的。
江央公主卻不肯放過他:「你為本宮殺了人,不止是今日罷。」
「公主明察,若非今日喬昭儀欺人太甚,卑臣怎會……」他俯身梗著脖子,仍在意圖狡辯,卻被無情打斷。
「本宮不想聽你詭辯,只問你,」江央公主驟然抬頭,目光如炬:「這是第幾起,第幾人?」
他明明已經動了手,還能佯裝若無其事的緩步走進來,神情淡然,衣袍齊整,未見褶皺,說明已經是不止一次。
「回殿下的話,第三起,共計七人。」陸危說出這句話時,身上的氣息驟然發生了改變,微躬的腰身怫然挺直,口吻淡漠的。
如同只是不小心碾死了幾隻螻蟻。
陸危依舊笑得若無其事:「算起今日的喬昭儀,三人死於卑臣之手,另四人是卑臣幕後主使。」
江央公主聞言閉了閉眼,抿緊了唇齒,她一直都覺得,陸危雖然也會投機取巧,但絕不是對他人逞凶肆虐之輩。
「公主是……動了惻隱之心?」陸危試探著問出口,心下嘆了一息,終究是瞞不過心細如髮的殿下了。
他這種行徑,怎好與公主明說。
那些人,都是有口業的,禍從口出,他也沒辦法。
「能讓你這樣惱火,應是說的很過分了。」江央公主垂下眼帘,扇子般的眼睫撲閃著細細濾過燭光,輕聲自語。
經過喬昭儀的這一遭指控,江央公主已經知道,這些人不計是為了什麼,都不會心甘情願的因為憐憫,而幫他們隱瞞。
甚至為了表功,還會踴躍地到父皇面前告發他們。
「自然是他們太過分了,」陸危自然不會使她為難,滿心憐愛,輕聲緩語地道:「殿下不必往心裡去,卑臣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連累殿下。」
「殺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永遠都殺不盡的。」
「只要秘密還存在,就不可能沒有泄密的那一天。」
江央公主一隻手接過了陸危遞上來的玉帶,一隻手隨意的撫過碎金流蘇耳墜,是五皇子特意送來給姐姐的禮物,襯得少女玉頸修長。
「本宮沒有那麼好,你不必做到這等地步。」
「能為殿下盡綿薄之力,陸危就很高興了。」
「你也要為我下地獄嗎?」
「是,陸危為了殿下,無所不能。」只要殿下能夠平安喜樂,卑臣下地獄又有何妨,想到殿下的笑靨如花,陸危就是魂飛魄散也不是不可。
「無妨,今夜過後,你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陸危握住了殿下的手,芙蓉暖香,攝人心魂,這樣的殿下,比任何美人都要有嫵媚風流。
喬昭儀臨死前的話,仍在他的心頭久久縈繞,不得消散。
江央也進行了一番反思,畢竟這一切來得太猝不及防,白日裡,喬昭儀還是對她感恩戴德,到了晚上就反目成仇。
究其緣故,她隱隱對瑜妃娘娘佩服起來。
那麼多人不選擇喬昭儀也是有原因的,你可以選擇一個熱心的人,但她的熱心也不一定在你身上,也不一定會選擇出賣誰。
「昨夜,喬昭儀溺水身亡。」
宜章微微喘著氣,撩袍在琉璃泉殿裡,江央的身側坐了下來,聽到這一句,他瞬間望向了姐姐。
在旁人看來,五殿下只是關心姐姐是否受到了驚嚇。
然而,他只是試圖在姐姐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陸危不知道,昨夜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落入了另一個人的眼中。
他是想去找阿姐的,誰知就見喬昭儀就先去了,他不想碰見這些妃嬪,也不想摻和進阿姐的謀劃里,就沒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