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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當五皇子寫給江央公主的每一封信時,都是他鋪陳的信箋,伺候研磨的筆墨,看著每一個字的落筆。
成為陸危的他昂起頭,遙遙可見紙鳶再次乘風起,扶搖直上壓青雲,江央公主同秦後一樣,據說放紙鳶這個習俗,是秦後故鄉傳來的。
他如同漂浮起的灰塵,就這樣短暫的,接觸到了高貴的殿下,又在片刻之後分離,重新歸於泥土。
如果說,陸危只是因為看了一眼,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便再也不想回到,那個逼仄的地方,那他與其他人並沒有任何差異。
只是為了活得更好一些,無論是蠅營狗苟,還是勾心鬥角,都沒有關係。
那麼,在那個灼灼夏日裡,見到江央公主的第一面,被她賜予名字的那一刻,則是使他瞭然到,自己在這裡生存下去的嚮往。
他還是渴望變得不一樣,像他們一樣的挺拔潔淨,而不是甘於污濁泥濘里。
有一個人告訴他,如他這般的人,也有機會去做摘星辰的人。
三載如同度過了半生,陸危成為了五殿下宜章最器重的內侍。
今時今日,他想要忠於侍奉的星辰,終於回來了。
也許,她看上去蒼白淡泊了一些,也更加冷淡避世,但是在陸危眼中,她只是更美麗清貴了。
看過了月照台後,捧荷在前笑眯眯的引著江央公主走,到了一架鞦韆架前,後面是一面薔薇花牆。
捧荷此刻對江央公主充滿了熱情,道:「公主可要試一試?」
「不了。」江央公主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不易察覺的暗了暗。
「我試試,我試試。」五皇子雀躍無比道,直接坐了上去,又來招呼陸危:「快來推我,陸危。」
結果,陸危不得不在後面推著玩心重的五皇子。
諸人聽著江央公主嗓音清澈,不急不緩地說:「山寺里也沒那麼壞,後山有一大片的杏樹,連帶著山崖上都滿滿的,等到了春天的時候,風一吹,滿山谷的花瓣飄落,像是世外仙境一般。」
皇覺寺里,自然沒有錦衣玉食的,但也沒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
身為公主之尊,不至於受到苛待,她偶爾偷閒會往外走一走。
宜章也被阿姐的描述勾走了心神,跟著問道:「花落了,會長杏子嗎?」
江央公主沉吟了一瞬,撩了一眼身邊的海棠花樹,回答道:「會長的,不過沒有宮裡的那麼好看,也不太甜。」
捧荷也跟著道:「殿下,咱們宮裡的杏子樹,都有宮人專門打理的,枝繁葉茂。
年年金秋時節,滿園碩果纍纍,黃橙橙的掛滿了樹枝,入口杏肉飽滿甜糯,汁水溢滿了口腔,掰開是甜杏仁。」
「看,我就說這裡的確是很好的。」江央公主聽完轉過頭對他們說。
陸危臉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笑。
「我不是說過,別讓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驚擾了公主金安。」陸危站在殿外的柚木長廊上,繃緊了一張白皙陰冷的麵皮。
公主只要能夠享樂就好了,其他的什麼都可以置之不理。
江央公主半醒半睡間,依稀聽見了陸危以及宮女的聲音,還有宮人清淺輕快的腳步聲。
殿中熟悉又陌生的暖香,緩緩繚繞,她微微張開唇,又睜開了眼,外面的聲音其實很低,但她仍然聽清了。
對,已經不是在皇覺寺了,暮鼓晨鐘的日子已經離她遠去。
她誰也沒有驚動,自顧自地走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沐浴著晨曦的的朝氣,才意態懶散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啊?」
捧荷小心地覷了一眼,上面側身而立的陸危,邊說話邊斟酌著用詞,答道:「回稟公主,是瑜妃娘娘使人傳話,想要來拜會您,陸掌事說直接回拒,奴婢不知如此是否妥當,所以想去請示您的意思。」
可是誰知道,就被陸危呵斥了一通,她也有點委屈,覺得陸危也太死板了,言聽計從得,都不顧其他事情了。
宮裡的這些人情往來哪有簡單的。
今日一定要向公主告他一狀,給他點顏色看看,捧荷有一點不服氣的想。
分明都是同一天來的公主身邊,只不過是他來自扶蘇殿,就以為自己的一己之力,能夠照顧好公主殿下了,簡直太狂妄自負了。
江央公主回到了月照宮不久,就有不少的妃嬪要來拜訪,陸危心道,這正是嫡公主該有的禮遇。
誰知,卻被江央公主想也不想的,就統統一口回絕掉了。
「不見,除了宜章,本宮任何人都不見。」
彼時陸危見她言辭堅決,並沒有過多的勸諫,而是一味的縱容。
誰也沒料到,與世隔絕回來的公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繼續閉上宮門與世隔絕。
不了解其中內情的,還以為是打外面請來了一個,代發修行的出家人。
當日五皇子也在時,江央公主一邊看著弟弟打著鞦韆,一邊挑選了負責掌理月照宮的宮人,首先就留下了兩名掌事的大宮女。
一個是為他們帶路,殷勤備至的捧荷,另一個名為挽梔,看上去年歲不大,和捧荷一樣,卻十分的穩重了。
尚且都是年輕的女孩子,眼裡面也乾淨透徹。
陸危則暫時作為月照宮的大掌事,他這個人,面對江央公主時,是發自心底的溫若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