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殿下,您教給我兩個字,自尊,我也教給您一個詞,自我。」
江央公主負手看向了故國的方向,斂下了眼睫。
謝湖與她比肩而立,挽著她的柔荑,春纖玉白,宛若蔥根,他低聲說:「委屈殿下一段時日,待到了南庭,一切就都好了。」
他們距離北國越來越遠,秋水泛涼,天水一色,長風鼓盪著兩人的衣袂。
她側了側目,謝湖看上去心平氣和,甚至有些輕鬆釋然,他很期待。
對謝湖來說,北國的一切,都是他不堪回首的。
過了赤眉河,再行過靈渠,就是南庭。
赤眉河上孔明燈起,南庭溫山軟水,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但依舊風景秀麗。
三天後,他們的侍從後來過來,垂首回稟道:「公子,已經與南庭使者會晤。」
「好。」
入城那一天,江央公主坐在頭領的厭翟車裡,謝湖就坐在她的旁邊,周圍儘是人群夾道歡迎。
陸危這是在造勢?
江央公主卻有點不解,造勢難道不該他獨自乘攆而行,何必與她一道,謝湖反倒自己躲了起來,這是在搞什麼鬼。
謝湖抓住了她的手臂,江央公主推開了他的手。
謝湖也任由她的舉動,在她面前低垂著頭顱,像是被拋棄的孩子:「怎麼,殿下又要拋下我一個人嗎?」
「你怎麼不想想,你還要脅迫我至此,又是什麼目的,執意留下我,難道不是因為我的身份是江央公主嗎?」她的姊妹將會是繁國的王后,兄弟亦是九五之尊。
平民對於皇權的崇拜,會讓他們對謝湖等人產生認同,江央公主是誰,上朝皇族的帝姬,皇親貴胄。
江央公主的身份,讓謝湖成了名正言順的駙馬。
一個逆臣賊子,一個是上朝駙馬,任誰都會更加信任後者的吧。
「是,公主言破了,」謝湖不可否認,又道:
「對他們來說,江央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存在。」
皇族政權的認可。
這些意義被加諸在一個女子的身上。
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他們不會太長久的。
南庭,禁苑。
春盡雜英歇,夏初芳草深。薰風自南至,吹我池上林。
早已等待新主良久的南庭權貴,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新主,但率先出來的,卻是一位烏髮雪膚,綠雲入鬢的女子,繡履上是潔白的鷺鷥花,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
一同為首的男子麵皮,泛著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冷白,穿著墨綠色的衣袍,面白無須,神情淡漠,一雙眼睛沒有任何情緒。
並未如他們所想的,禁苑未曾招收宦官,只有此地王府的舊人侍奉新主,也不曾大肆遴選秀女和嬪妃。
禁苑之中,唯有江央公主。
禁苑之外,也是看似一片歌舞昇平,不過,需要再等等才能判斷,陸危是個很謹慎的人。
南庭的豪族世家,不計其數,這裡是好地方,至少,江央公主是很喜歡這裡的。
南庭乃是個文人皆盛的地界,也是秦、謝二族的祖籍。
他們研究南庭的人,人家自然也在研究他們:「謝湖此人做事果決,手腕鐵血,而且,沒有破綻。」
謝湖除卻江央公主,並不貪戀女色,又無陋習。
這對於絕大多數文人來說,看上去是個可以侍奉的國主,但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沒有任何喜好的人,就是可謂之恐怖了。
對於如何按下南庭的異心,謝湖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至少,在短時間內。
奏摺由江央公主處理,她的確很聰慧,很多東西她參考了舊例,並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就能夠遊刃有餘的,處理了這些公務。
謝湖遠沒有她這麼快的得心應手,也許是沒錯的。
江央公主絕大部分都遺傳了赫樞,不僅僅是眉眼,還有頭腦,對於這些政務她融會貫通,稍微借鑑一下,就能夠舉一反三。
當然,這可能也歸功於,曾經幫了宜章很多忙的緣故。
某日,她正在翻閱南庭的舊書志,以便能夠更加深入的貼切的去統治這裡。
謝湖緩緩地靠近了,抬起手抽出了她手裡的東西,為她將頭髮梳理齊整,一邊說:「咱們出去走一走。」
江央正有此意,圖志上記載的再明晰,也不如自己親眼所見。
她深知看人最信不得的,就是那麼一張臉,惺惺作態,誰人不會呢,然這人不愧是宮裡當差的,即便是一副虛假面孔也不似作偽。
「是禁苑之人,閒雜人等,速速退讓。」兩人的出行造勢很大。
不能入宮的人,一般來說,此生都不大有機會,見到內宦太監這些禁苑的人,對他們也是很是畏懼。
江央公主忽然體察到了,那些荒誕的事實。
天下最尊貴的人,與最為卑賤之人,都盡在這一座皇宮裡。
但他們並沒有與出行的車駕同行,而是。喬裝打扮了一番,混入了南庭的子民之中。
「殿下,你喜歡他?」陸危偶爾發現,她會盯著某一個人看的,時間稍微長久一些:「我把他抓進宮來,陪你好不好。」
「你在說什麼?」
「雖然我不喜歡多餘的人,不過,倘若能討殿下的歡心,卑臣不介意將他們抓進來。」陸危態度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