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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樞突然揮手,摔了桌案上的金盞酒壺,急不可待地催促起來:「快,快去找和她一樣的人,和她從前一樣的。」
侍從啞然,誰知道這時候皇帝又怎麼了。
他無意瞥了一眼從兩側步至殿中的女子,靈機一動,抬手一指道:「就在那裡啊,皇帝。」
恰逢舞姬隨著樂聲徐徐散開,芙蓉花後,緩緩露出一張嬌美娉婷的面容,舞姿婀娜多姿,如夢如幻。
一池春水綠於苔,水上花枝竹間開。
看到那張臉,正在與女兒觀舞的瑜妃一怔,唇角的微笑緩緩淡了下去。
扶婉公主發覺母妃的僵硬,奇怪地問道:「母妃,怎麼了?」
「太像了。」瑜妃喃喃道,又不敢置信道:「她怎麼會知道呢?」
江央公主握緊了手中剔透的琉璃盞,眉眼冷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喬美人。
耳邊恍惚響起,經年父皇的溫柔舊語,眼前又似見,母后緋頰上的嫣然笑意。
「上前來,讓朕看看。」徐聲聆傳,喬美人繡履輕盈,綽約至皇帝眼前,傾鬟屈膝,很羞澀地將臉抬了起來。
赫樞只記得,喬美人的某些地方,很像皇后娘娘。
可是,今日猛然一見,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惋惜,自己居然錯過了這麼久的一個人。
眼前細微的金光一晃而過,醉眼迷離的赫樞卻瞳孔驟縮。
他幾乎一眼,就看見了她頭上的簪子,抽下了那支金爵簪,玩味地問道:「這東西,你是哪裡來的?」
在秦後死掉之後,他從未賞賜過任何女子金爵簪。
這並不止是三年前,還是十年前,他親手打造送給皇后的樣式,比這個還要粗糙一些,但是皇后當時似乎很喜歡。
宜章大約是不會注意這些的。
江央幼年很喜歡問他們的事情,也許皇后曾經同他們的女兒講過,江央很熟悉的。
喬美人戰戰兢兢,最後,咬了咬牙道:「是江央公主所贈。」
皇帝似乎對這金爵釵很是在意,拿在手裡遲遲不肯放下。
喬美人猛然想起,當年死因不明的秦後。
她的瞬間背後沁出了一層冷汗。
當初進宮的時候,就有人告訴她,切莫提及秦後,這是心照不宣的禁忌。
這金爵釵,莫非也與秦後有什麼瓜葛,惶恐畏懼之下,生出了淡淡的怨恨和巨大的懊悔。
若是當真如此,江央公主又有什麼目的。
與她自己也沒什麼好處的。
江央?
赫樞看向了下面的人群,他聰慧文雅的女兒也位列其中,出奇的是身後跟著是個內侍,而非宮女。
「朕給江央派遣了內侍?」赫樞眯了眯眼睛,疑惑地問道,
身邊的喬美人看了一眼跪坐的二人,殷勤地說:「回稟陛下,此人是五皇子的近身內侍,因五皇子吩咐去了月照宮。」
陸危跟在江央公主身後,這已經成了眾人習以為常的一幕,在大多數人看來,陸危不過是江央公主與五皇子,姐弟齊心的佐證罷了。
聽到這裡,皇帝眼睛微微眯起,意味不明地問道:「噢,原來你與江央走得這樣近?」
喬美人小心地察覺皇帝的心情,低下眉眼,只敢含糊道:「公主對妾曾有善舉,妾感激不盡,故而與月照宮有所往來。」
「唔,看到江央,寡人就想起了,梓潼從前的音容笑貌。」赫樞長長的嘆息一聲道。
內侍沒什麼敢開口說話。
而赫樞,仿佛也只是為了自己感嘆一句,並沒有要別人來說什麼。
發現皇帝對江央公主的事情如此感興趣。
喬美人又說,自己與江央公主日益熟悉起來後,發現江央公主性情柔和,要比旁人好打交道得多,便與月照宮來往漸密起來。
皇帝聽了,饒有興致的點點頭,突然扳過她的臉,審視了一下她,淡掃蛾眉朝至尊。
杏眸柔潤,殷殷備至,如此柔善可欺的一張臉,卻又有幾分的似曾相識。
他的女兒江央,會對這樣的女子心軟,多半是真的。
皇帝思及此,突然笑了笑,低聲說:「既然如此,你就幫寡人好好的,與江央相處,寡人愧為江央之父,你要好好的照看她。」
喬美人的心速狂跳。
扶婉公主與江央公主能如此美貌,身為她們父親的皇帝,可謂是功不可沒。
縱然對皇后的念念不忘,在她們眼中也是長情的象徵,這般偉岸英俊的男子,又為君主之身,怎能不使人傾心。
「是,妾身從命。」喬美人聽懂了皇帝的話。
她心中有些慶幸,幸好自己是選擇與江央公主交好。
赫樞將目光自那宦官的身上巡過,在席間後側的陸危,莫名地脊背一寒。
他的莫名舉動,也吸引了江央公主的注意:「怎麼了?」
陸危亦是不知因由,便搖搖頭,敷衍道:「沒事,可能是有風吹過。」
「哪裡來的風呢。」江央公主說著順勢向上看過去,她一眼就看見了父皇身邊,婀娜溫順的喬美人,正是滿臉的笑靨如花。
此時正是絲竹樂聲起伏,皇帝一隻手端著琉璃盞,透過晶瑩剔透的杯壁可以看見裡面的美酒半盞。
在得到江央公主的目光回視後,他搭在膝蓋上的手腕,竟然朝她稍微抬了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