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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江央公主下頜微抬,語塞遲緩,淺褐色的眼珠卻稍稍轉開,抬起手不自覺地,捋著鬢邊的髮絲,唇齒輕啟:「並沒有……」
宜章將目光收回,垂眸咬牙森森地笑了下:「是嗎?」
她口中說著沒有,宜章卻從她的每一次舉手投足,和故作鎮定中,都看出了肯定的答覆。
真可怕啊,怎麼會這樣。
阿姐為了那樣一個傢伙,居然對他說謊。
她在撒謊,她為了一個奴婢向他說謊,宜章的內心瘋狂地叫囂著。
然而,他的一字一句,卻在怒火中,越發地克制謹慎。
宜章腰背挺直:「阿姐,他沒有在這裡的,你找不到的。」
「他在哪,」江央公主被他一句話打破了所有的偽裝,抓住了他的手腕,六神無主地問他:「宜章,陸危在哪……」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阿姐你果真瘋了,他是一個下賤的太監,他連男人都不是,而你,堂堂一朝公主,你配得上最好的男人。」宜章怒其不爭道。
「好,我就要陸危。」江央安靜下來定定地說。
宜章越發地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行。」
江央公主:「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阿姐,你想要我和你一起,被天下人恥笑嗎?」這一句宜章的聲音很輕,溫柔的不成樣子。
像是最純淨的冰雪,消融成了一池春水。
江央渾然一震,抬眸看向宜章,他說:「你要他活著,我要你離開他,這很公平,阿姐。」
「不,他是我唯一能有的。」江央失魂落魄地說。
宜章見她這般模樣,越發地下了狠心:「你還有我啊,阿姐,我們還有父皇,我們未來還有很多很多。」
「阿姐,這就是他的命,他不該妄求。」宜章冷酷而無情,他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少年,他已經了解了太多,
江央公主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與宜章交心了,他們
江央公主道:「這世間大多事,不過是蘭因絮果。」
「所以,」宜章喉頭上下滑動,啞聲道:「為了他,皇姐也要捨棄我嗎?」
此間少年的宜章,是清雋乾淨的,甚至可以說,像個白皙的女孩子。
「是,如你所見,我對他不是一般的喜愛。」她的眼中滿目蒼涼,被他逼視的無可遁形:「而是情人。」
即使心中已經有了預料,得到了阿姐的親口承認後,宜章依舊顯得難以置信,低聲道:「為什麼,阿姐,這沒有理由啊!」
江央並沒有任何解釋,只是泛起虛無的笑:「情之所至,還需要理由嗎?」
「阿姐……」宜章顯然對這個潦草的說法,並不能夠心悅誠服地接受:「我對你,太失望了,別再執迷不悟了,你與這個奴婢,註定不得善終。」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不用你來說,」江央公主驀然掩面啜泣,指縫間落下淚來:「我本就沒想過要過千秋萬載,所圖不過是人間寥寥幾時,你覺得,我就是放縱了,又能多久呢。」
千秋萬載,唯有日月。
而她與陸危,不過是這日月之下的螢火之光,短暫,頹然,渺小。
在陸危的心裡眼裡,她卻是美麗的。
「阿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模樣,與父皇何其相似。」
聽到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臨頭澆下,江央公主驟然睜大了眼睛,看向宜章。
少年已經比她要高上半頭了。
「宜章!」她心中欲言,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抬手掩面鼻音混著哭腔:「我沒有太多的,宜章,我只有他一個。」
宜章第一次那麼強硬的態度對待她:「我想阿姐知曉,你不能一錯再錯了。」
江央公主固執地偏過頭去,不去看他。
宜章身形清瘦,他微微彎腰弓背,伸手扶住她的雙臂。
少年字字懇切地說:「我的阿姐,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男兒,怎麼會只有他一個太監呢,姐姐,你不該這樣自甘墮落的。」
江央眸光落在地面,宜章的影子,看上去那般頹然可憐,與眼前星眉劍目的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本該意氣風發,可是此時,他卻眉心緊鎖,駝背彎腰。
宜章的憂慮沒有錯,這自私的情愛意味著,誅滅他們的雷池。
不止是陸危可能要付出性命的代價,她亦是要身敗名裂。
「宦官之流,多為狡詐之輩,阿姐不信就隨我來。」宜章篤定了陸危不過是攀附之徒,要阿姐親眼看一看他的真面目。
范舟正想要找人去尋陸危,卻遠遠的看見五皇子與江央公主,一前一後迎面而來,就要下意識躲開。
宜章卻一眼瞥見了他,抬手叫住了他:「等等,你不是那個范、范……」
他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回稟五殿下,微臣欽天監范舟。」范舟臉上一本正經地回答,心裡暗自叫苦哀哉,心想,這五皇子不會是心血來潮,要自己說出上次的卜算結果吧。
但他的臉上,依舊擺出了端正的神情。
「你上次算得有了結果吧,不如說來聽聽。」
五皇子的話讓范舟心裡泛起了狐疑,居然是五皇子問得,而非江央公主,陸危也沒有看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