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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步伐如同往年看過的傀儡戲,被看不見的絲線勾起腿腳,一步一步的離開了蘊章殿。
陸危聽從宜章的吩咐等在殿外,四皇子來找五皇子,他分明是不願意離開的,還是展顏,似怕人起疑一般,故作歡快的同人離開了。
他跟在宜章身邊幾年,比起旁人更了解這位五皇子的秉性,他雖年少但素昔穩重,往日裡見到陛下,也未曾露出過憂患之色。
今日卻頻頻顯出異色。
陸危心裡的擔憂愈發濃重,終於見到江央公主出來,衣袖低垂,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抬頭看見到他,下意識露出了死裡逃生般的蒼涼一笑,滿懷釋然。
他心裡不覺一緊,迅速迎上前去,可奈何自己無權過問,幾次欲言又止。
最後,陸危只能低聲微笑著回稟道:「公主,五皇子已經隨四皇子返回麟趾宮的扶蘇殿了,陛下此前吩咐公主暫居月照宮。」
「麟趾宮,宜章並未提及此事,他何時去了麟趾宮?」江央公主斂起眉頭,並沒有在意自己居於何處。
而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一直以來,宜章信中竟然都沒有提及此事。
他上面有序齒為二、四這兩位皇子,又不是一母所出,只怕並不好過。
麟趾宮乃是皇子群居之地,一般是在十歲後才會遷入,跟隨皇帝任命的老師學習課業。
陸危大概早就準備好,她會詢問這些了,口吻極為流利地答道:「就在公主離宮不久後,陛下說五皇子年幼不宜久居舊殿,不如與兄長共居麟趾宮。」
那麼就是說,她離開了多久,宜章就已經去了麟趾宮多久了。
父皇,他們的好父皇。
江央公主抿緊了如春櫻般的唇瓣,宜章已經過得如此艱辛,卻把親信送來她的身邊。
她這才真正注意到了陸危,目光如水地滑過他。
因他始終低眉垂首,只看見光潔的額頭,以及小半張陰柔的面龐,墨綠色的衣袍在漢白玉的甬路上,將他這個人襯得如冬日裡的修竹一般,又壓得極為持重克謹。
說起來,似乎還是和父皇有關,以前的宦官宮袍制式顏色並非如此,大多是沉重壓抑的灰藍灰紫色,讓他看不慣就給改了。
她沉吟道:「既然是宜章吩咐的,你就暫且留在本宮身邊,他日若是宜章需要,你就回去扶蘇殿。」
「是,陸危明白。」陸危垂首翹起唇角,從善如流地應承了下來,又說:「卑臣為公主在前帶路,回月照宮去。」
即使是暫且一時,也無妨。
他等待了這麼久,自然有的是足夠的耐心,不求一開始就長長久久,但求有機會伴於江央公主身側,能夠為她排憂解難。
不急,不急於一時。
「嗯,走罷。」江央公主抬眸一看,不止是陸危了,還有其他的宮人等候。
陸危在令人平和的緘默中,將胸臆里一腔如春江水的澎湃壓下去,緩步行於江央公主身前,一道往月照宮去。
說來蹊蹺,當初皇后娘娘暴病而亡,作為驟然失去母后,尚且只是個孩子的江央公主,卻馬上被皇帝下令送出了宮去。
一時宮中眾人也眾說紛紜,沒有個定論。
再加上皇帝與出身世家的皇后娘娘,乃是打小長起來的青梅竹馬,十七歲掌權選了情投意合的青梅為皇后,先後誕下了江央公主與五皇子宜章。
可以說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不失為一段佳話。
總之,就是越想越詭異。
此刻見到了日思夜念的公主殿下,縱然陸危有心,卻要顧忌身份之別,連關心之語都不能說出口。
無論心中那叢火燒得有多熱烈,他依舊有著絕對的自知之明。
尊貴無匹的江央公主,不計是被皇帝如何對待,豈是他可以隨意揣度猜測的。
第3章 紙鳶 月照宮
正在同去月照宮的路上,背後傳來了迅疾的腳步聲,陸危還沒有轉頭,就對江央公主說:「是五皇子過來了,想是放心不下您。」
江央公主扭頭一看,果然是急匆匆追上來的弟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危笑而不答,就沖五皇子此前離開時,一步三回頭的樣子,他就算準了這位殿下,絕不會乖乖待在扶蘇殿。
這廂少年已經更了衣,他不敢去蘊章殿同父皇尋晦氣,只好在半路上來追阿姐了。
江央公主抬手扶住了他的雙臂,略帶嗔怪道:「慢點跑,我又不會消失。」
「阿姐,父皇他沒和你說……」宜章著急忙慌地跑過來,氣都沒喘勻,腦子裡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忽而被阿姐抬手掩住了嘴巴。
「你要知道,不可說……」江央公主抿起唇瓣,朝他輕微的搖了搖頭,至於不可說什麼,她自己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陸危始終像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在三步之外靜靜地束手等候二人,他想自己也許差點就聽到了一樁秘密。
宜章的眼眶裡,迅速漫上了一層水色,似是滿心糾結,抿了抿唇鬱鬱寡歡地說:「我記住了,我們一句都不再說。」
江央公主方才輕緩地點了點頭,不溫不淡地笑道:「嗯,這就很好。」
一行人到了離月照宮不遠處,就有宮女在外等候。
「這裡著實是太偏僻了,父皇隨口指了,誰也改不了。」宜章鬱悶又愧疚地說。
他清楚從前母后的棲凰宮是不能再居住了,可這過於僻靜的月照宮,也不該是皇姐受到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