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莫慌,若是遲了,便從角門走。夫子左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錦儀仍舊不緊不慢的,反倒是侍女們一個比一個急。縱是她們加快了速度,等到國子監時,已然過了時辰。
女學有規定,凡是入學者,皆不能帶侍從,半夏將錦儀送到門外,便不能進去了。
錦儀像從前許多次一樣,娉娉裊裊地下了車,敲開了國子監角門,又堂堂正正地走了進去。只不過,還未走兩步,便有青果砸在身上。
莫不是風吹落的?
可是也沒覺得有風啊。
錦儀放慢了步子,繼續走著,卻聽到上方有人在說話。
「哇,哥哥哥哥,你真的會飛耶!我怎麼眨個眼,就到牆上來了!」
「這還不是小意思。」
「哥哥,你的翅膀藏在哪了?」
「別亂摸,這種東西怎麼能讓你看到!」
「哥哥,聽說北境的女子大多奔放,若是看中了誰,還會送瓜果,你有收到過嗎?」
錦儀頓住了腳步,一邊張望著,一邊等那「哥哥」的回答,好似過了許久,他才答道:「那可多了。」
他頓了頓又道:「一年四季吃都吃不完,都是放到爛。」
錦儀撲哧笑出了聲。
北境多苦寒,瓜果生得少且珍貴,更別說,常年苦寒,搶都搶不到,更別說放爛,這「哥哥」擺明糊弄小孩,說大話呢。
「呀,是公主。」
錦儀看到一隻伸出來得小胳膊,她又往前探了兩步,看到了牆上的兩人:一少年斜臥在牆頭,頭枕著右手,嘴裡叼著根草,他一笑,那草便跟著顫動起來,還有一小童,拽著少年衣角坐在他身邊,晃著兩條腿。
真是冤家路窄。
在視線相對的時候,錦儀和林子安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句話。
接著,林子安硬生生的移開視線,東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錦儀。
「這個點,公主不是應該上早課嗎?怎麼在這呀?」小童爬在林子安身邊,朝遠處看了看,「糟了,賀司業過來了,哥哥,我們快走吧。」
林子安一愣,繼而眼睛一亮,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看到林子安古怪的笑容,錦儀心裡一緊,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之所以堂而皇之的遲到,便是篤定了授業的夫子不會將這事報上去,可若是鬧得眾人皆知,她少不了要受罰。
那一瞬,錦儀腦子轉得飛快,決定先發制人。
她方張開嘴吐出司業二字,便看到林子安吐出叼著的草,咧開嘴露出兩顆虎牙,他朝著遠處走來的司業大聲喊道:「呀,公主!這個時辰,您怎麼在這呀?」
錦儀瞪大眼,腦中閃過幾個字:我命休矣!
同錦儀預想的一樣,林子安的話引來了國子監最公正待人的賀司業,他將兩人分開問話,又把錦儀帶到了靜室,「按規矩,公主要在靜室面壁思過。」賀司業皺著眉,捻著他為數不多的鬍鬚,「待三個時辰後,自會有人帶公主出去。」
他說完,擺出一副請的動作。
錦儀猶豫著,「司業可會將此事報之我父皇?」
賀司業一臉理所當然,「自是要稟報皇上。」
錦儀抽了口氣,賀司業又催促道:「公主還是快些進去吧。」
靜室不愧是靜室,隨著賀司業將門關上,左右便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錦儀將燭火點著,看到了小几上擺好了筆墨紙硯,小几前還貼心的擺了張墊子。
這莫不是暗示她要寫份悔過書?
一想到悔過,錦儀便想起了林子安,她知自己有錯在先,不該來遲,可若不是林子安那一嗓子,引來了司業,她也不用待在這靜室里,除了眼前的燭盞能照亮一塊小几的範圍,其他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便是環顧一圈,都覺得可怕的緊。
「林子安太讓人討厭了!」錦儀恨恨地說道,「絕非君子行徑,真是過分,原本還以為他只是不知禮,但好歹是個熱心腸,卻想不到竟是這樣……這樣……」
錦儀憋了半天,憋出一個「小人之心」。
「罵人而已,你翻來覆去就只會這幾句嗎?」牆那側傳來林子安的聲音,「不若我來教教公主,免得公主詞窮。」
聽到他的聲音,錦儀嚇了一跳,原本只有幾分氣惱,現下又加上了被人抓住說壞話的尷尬,她心虛的阻止他:「不用!」
「像我這種人,你罵小人之心,我根本聽不懂,要罵就罵殺千刀的……」
「別說了!」
錦儀拔高聲音,林子安的聲音便比她還大,「潑皮無賴。」
錦儀憋紅了臉,吼他:「你不許說了!」
她的話軟綿綿的,半分威懾都無。
可便是這般做派,莫名的讓林子安想到他年幼時曾在北境養過的幼豹,明明看著張牙舞爪的,可怎麼也傷不到人,那時他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在那幼豹左右逗它,林子安想著便止不住的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一聲接一聲的傳過來,錦儀聽著便頭疼。
她拿起燭台走到角落裡,依然能聽到林子安的聲音,在屋裡轉了一圈,她又回到小几前。
「我是公主,我才不要同他置氣!」
錦儀在心裡默念這句話,還是覺得好氣啊,她想起早些年聽到過的清心經,盤腿坐在墊子上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