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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儀乾脆躡手躡腳和衣躺回榻上,屏息不再同他搭話。
林子安在窗外站了有一會,心頭的小火苗似是被一盆水兜頭澆下,他把買來的一大堆東西放在窗口,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
姜許的確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昨日同錦儀說了次日能見分銷,果真一大早便派了侍從來報,說是綠竹的家人找到了。
半夏將這話轉達給錦儀時,抱著從窗下收拾起的一大堆東西,「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奴一早便瞧見了,倒像是哄孩子的小玩意兒。」
「其實也不一定是哄小孩的,對吧,你看這個,」錦儀這才將目光投向半夏懷裡亂七八糟的一堆,著實無法從這些東西里挑出一個比較正經的東西,她勉強挑出一個九連環,「這就很能打發時間。」
半夏瞭然道,「公主若想留下,那奴便收起來。」
「怎麼是我想留下呢。」錦儀睜眼說著瞎話,「我瞧著是很適合那小狸奴打發時間,免得它擾我做功課。」
半夏含笑應是,尋了只小盒子將這林林總總的東西裝好,又叫上綠竹一道去見她的家人。
綠竹聽說家人被找到並沒有想像中的開心,她在拜別錦儀時同她道,「多謝小姐這段時日的收留,給小姐添麻煩了,綠竹這輩子命苦,小姐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日後小姐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便去胡柳巷子尋我。」
她一邊說,淚水便一邊往下落,錦儀把她的身契還給了她,又給她添了些銀兩,「眼下你找到了親人,往後的日子總會好的。」
綠竹並未應她,只是用含著淚的眸子看了錦儀一眼,便出了錦儀的院子。
錦儀並未將綠竹的話放在心上,她走了倒是讓錦儀省心很多,比如她的侍女們無意中喊了她公主,她不用小心謹慎的看看這侍女在哪,又比如有些與不同人不太一樣的習慣,不能在綠竹面前表露出來。
一晃便是四五日過去了。
每年五月十日,是姜家老祖宗帶著一大家子去禮佛的日子。
作為剛來的表姑娘,錦儀圖個新鮮,也同姜家一眾夫人小姐去天寧寺,都說天寧寺格外的靈,不論是祈福還是求姻緣求子嗣,抑或是求高中狀元,只要誠心佛祖定能保佑實現。
直到上了馬車,錦儀才發現不少表姐們的手上繞了根紅線,她不解道,「這是人人都要的嗎?」
「自然不是。」年紀小一些的表妹笑嘻嘻地打趣道,「三姐姐她們是要去求姻緣,聽說手上系根紅線才能求得准。」
「你這小丫頭,怎麼胡說!」離小表妹近一些的姑娘伸手輕輕掐著她的臉頰,「等再過幾年,我也要來看你的笑話。」
「我哪有胡說,是姐姐不好意思了。」小表妹逃過魔抓往錦儀身邊湊,「表姐怎麼沒有系紅線呢,你不去求姻緣的嗎?」
「我才不求這種東西呢。」錦儀微微挑眉,愛慕她的人各式各樣,可怎麼也找不到能同她相配的人,她調侃道,「既然這麼靈,那我便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國泰民安。」
馬車中的姐妹鬨笑起來,小表妹只當她害羞,悄咪咪地往她手心裡塞了根紅線。
既知姜家老夫人要來,天寧寺的主持早早地便把場子清乾淨了,生怕有人打擾到這財大氣粗的貴客。
然,他攔得住敬奉神佛的普通百姓,卻攔不住跟在姜府馬車後想要一同進寺的林子安。
「這位施主,今日寺中有貴客,若是有了閃失,你可招架不起。」主持威逼利誘道,「你且明日再來,老衲親自與你解上一卦。」
明日?
林子安正是因著錦儀刻意躲著,幾日見不到她,才跟著她們來了天寧寺,等到明日黃花菜都涼了。他抱著手臂,滿眼的不耐,「我只進去找人,不會驚擾你的貴客。」
「我觀施主殺孽過重,執念太深,怕是於父母上不順。」主持高深莫測地又瞥了他一眼,「然施主近來紅鸞星動,若不收斂,怕是釀成大錯。」
林子安突然來了興趣,「大師不妨再仔細說說。」
主持捏著佛珠,「等你明日來,我便同你說清楚。」
「……」
林子安默了默,老和尚守在門口,他今日怕是進不去,但是他可以從後山摸進去,只是尋人麻煩了些,他彎了彎嘴角,「我明日定來拜訪,還望大師不要再推脫。」
他從後山繞進了天寧寺,便是輕功卓著仍舊費了大半時辰才在偏殿找到錦儀。
旁得姜府姑娘似是去了主殿求姻緣去了,獨獨她一個人跪在這殿中,而侍女和小僧都遠遠守在在殿外,大抵是公主的心愿只得神佛知曉罷。
林子安久居北境,也分不清這些貴人們拜的是什麼佛,求的又是什麼事兒,他盯著殿內的少女,她的裙裾在滿殿燭光的照耀下似乎渡上了一層佛光,她虔誠的掌心合十,閉著眼嘴裡念念有詞。
墨色的青絲挽成髻,斜斜簪了幾根珠釵,她一動,那墜著的珠玉便隨著飄蕩。
他摸著胸膛,覺得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跳得不對勁。
許是方才那老和尚亂說話攪亂了他的思緒,林子安翻上殿中橫樑,在錦儀鬆開合十雙手睜眼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她的身邊。
「你怎麼在這?!」
一睜眼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大活人,而背對她守在門外的侍女卻毫無所覺,錦儀嚇了一跳,看到是林子安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