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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趙柯跟時瑾之間的關係稍稍有些尷尬,他們倆認識,知道沈隨風和時瑾之間的所有事,他又是沈隨風那邊的人,所以見了時瑾下意識地就想要避開。
陳山跳下床去找趙柯,受趙柯影響,他的腳步都輕了幾分,生怕被時瑾發現他跟沈隨風的隊友「通敵」。
時瑾沒管他,而是在床上找了個小地方,安安靜靜的坐著,時不時的俯下身,摸一摸封咎的頭。
——
柔軟的手指覆蓋在頭頂上,清淺的呼吸噴灑在耳畔,熟悉的氣息在身前浮動,封咎想醒過來,可是卻又醒不過來。
他像是躺在一個滿是熱水的浴缸里,整個人都浸進去,飄起來,渾身暖洋洋的,酸痛的肌肉被泡的發軟,骨頭懶洋洋的縮著,只要稍微一抻,就能從骨節里爆發出一陣抻展的舒爽感,像是嬰兒回歸了母體一般。
封咎對外界的動靜隱隱約約有一些感知,就像是半睡半醒一樣,他甚至對自己暴動時候的畫面還記得一些。
有些畫面是時瑾被他鉗制在冰面上,有些是時瑾被他的頭盔磕的額頭泛紅的畫面,再具體的他就記不清了,他只知道在最後,時瑾抱著他的時候,用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他的頭頂。
微涼的指尖,溫柔的動作,他聽見時瑾在他耳畔輕聲說了什麼,聽不清楚,像是天使的呢喃,讓他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對方,生怕那一點溫存溜走。
封咎只覺得那點溫度順著他的身體遊走,將他破碎的精神力修補好,他覺得渾身舒爽,恍惚間想起了他的精神體。
他的精神體是一隻白狼,自從去年軍演重傷後就召喚不出來了,足足養了一年也不見成效,低級的精神力藥劑如同流水一樣打,但是只能短暫控制狀態,可是在這一刻里,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指引一般,封咎下意識地催動了精神力。
在過去的一年裡,他的精神力就像是不受控的刀鋒,他稍微一碰,就會把自己傷的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而這一次,他順利的溝通上了自己的精神體。
精神體對於單兵來說,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一樣,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召喚出來,封咎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皮毛,隱約間聽見了一陣小聲的嗚咽。
他的老朋友回來了。
等封咎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從明媚清晨變成了春日傍晚,漫天彩霞從窗外照進來,將白色的被子照成了艷麗的七彩顏色,封咎微微一動,才察覺自己懷裡多了個人。
不止是人,還有兩個精神體。
一頭小鹿縮在他的脖頸處,一隻巨型白狼橫趴在他的身上,白狼足有兩米長,站起來與人一般高,此時正趴在他身上壓著他,睡得很沉,一顆頭倒在小鹿旁邊,漂亮的白色狼毛都落到了小鹿的身上。
封咎腦海里一片混沌,他一垂眸,正看見時瑾的半個頭頂和小半張側臉。
時瑾像是只貓兒一樣窩在封咎的懷裡,流淌著的金色覆蓋在封咎的頸間,他的側臉就埋在封咎的肩窩處,他的每次呼吸都能噴灑到封咎的肩膀上,熱熱的,微微有點刺,落到皮膚上的時候帶著一種奇異的溫度,「騰」的一下點燃了一把火,燒的封咎口乾舌燥,一時間都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是在夢裡吧?
他在那一瞬間繃緊了身體,竟然都不敢動一動,生怕他一動,就將這夢境揉碎了一般。
他的手只要稍微動一下,就可以將這一場美夢攬入懷中。
手指開始不聽掌控,發著顫在進行一場冒險,普通的枕褥都因此變得驚險萬分,呼吸都在此刻被屏住,身體比一片空白的大腦更誠實,就連頭髮絲都跟著緊繃起來。
而縮在一邊的時瑾毫無知覺,就那樣沉溺在溫柔的晚風和落日裡。
「時瑾!」突然間,一聲歡呼從病房的門口炸響,伴隨著一陣地動山搖的腳步聲,驚醒了被褥上的彩霞,封咎在那一瞬間竟然被震在了原處,手腳麻木、肌肉緊繃,白狼瞬間消失,小鹿也被驚醒,噠噠噠的跑回到時瑾身邊。
封咎新如擂鼓,卻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就那樣眼睜睜看著陳山衝進來,衝到床邊,伸出兩隻手瘋了一樣抓著時瑾的肩膀搖晃。
時瑾就這樣被硬生生的搖醒。
剛醒過來時他還有些分不清現實,困頓的呢喃了幾句,就聽見陳山大喇叭一樣在他耳邊吼:「時瑾,起來了,劉隊叫你們倆過去呢。」
時瑾睜開眼時,映入眼帘的就是陳山那張大馬臉,嗷嗷嗷在他耳邊叫喚,他吵嚷的要命,囫圇的應了一聲,揉著眼睛往床下爬。
他下床時腳下發軟,腰後還被人扶了一把,熟悉的溫熱氣息縈繞在他身邊,他一回頭就看見封咎站在他身後,雖然還是那副沉默鋒銳的模樣,只是他的神色狀態比原先好了太多,眉宇間少了幾分深藏著的狂躁暴戾,多了幾分內斂,看人的時候不再滿含敵意,讓人背後生刺。
像是一把寶刀套上了鞘,沉澱出了幾分古樸的厚重感。
「封咎,你醒了?」時瑾隨手摸了一把封咎的胸口處,他倒不是占封咎便宜,就是習慣了,上輩子封咎這裡有個很嚴重的傷,這輩子他就一直記著,有點「十年怕井繩」的意思,探查封咎身體狀況的時候總愛摸一下才放心:「身體怎麼樣,精神體能召喚出來了嗎?」
封咎被他摸的呼吸急促,硬是沒躲,聲線嘶啞的回了一句:「還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