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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面卻讓沈隨風覺得尤為刺目。
他抿著唇進來,卻不想吵到時瑾,最終也拉開了另一個椅子,坐在了另一邊,不甘示弱的拿起了另一個水果來削皮。
時瑾其實一直就沒睡著,他只是太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意識朦朧間,像是聽見了陳山來找他們,說什麼隊長叫他們過去。
時瑾想睜眼看看,又睜不開。
他只聽見沈隨風說了一句:「之前是我去的,這次你去。」
然後四周就漸漸安靜下來了,封咎大概是走了,狼倒是死皮賴臉繼續賴著,也不管沈隨風,就趴在時瑾身上搖尾巴。
封咎走了,病房裡沒了別人,沈隨風心裡頓時痛快多了,他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削著水果皮。
果味兒的清香從他手中的匕首上散發出來,沈隨風以前竟沒覺得有這麼好聞,他把自己切好了的水果放在床頭上,然後把封咎切好的水果給吃了。
沒有人看到,沈隨風吃封咎切好的水果的時候,那張清冷淡漠的臉還是如往日一般板著,但是眼角眉梢竟然盪著一絲笑,藏在眉眼間,像是偷吃了主人食物的巨鷹一樣,爪子尖兒都愉悅的勾在一起。
少年心性只有在沒人知道的時候才悄悄冒出來一點兒頭來,悄咪咪的探一探,風一吹就立馬縮回去,假裝自己沒冒出來過。
那時候沈隨風還不知道,他現在所爭得風吃的醋,是他這一生里唯一見過的與少年時有關的風景,等他離這一小片歲月足夠遠的時候,回頭一望,在慢慢的人生路里看到那一叢艷麗玫瑰的花團時,才知道那時的酸甜苦辣都是獨有的,錯過了,就再也嘗不著了。
等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劉隊長就來病房裡親自來看時瑾了,他可不管時瑾是不是睡著的,上來就拉著時瑾的胳膊一頓晃,愣是把人帶狼一起給晃醒了。
巨狼不耐煩的甩了甩尾巴,時瑾倒是坐起身來了,揉著眼睛跟劉隊長說話。
劉隊長受了重傷,外表看不出來,但最近不能動用精神體了,他跟天狼星的基地里溝通了一下,基地決定讓二隊隊長帶一個隊員提前留守,一隊和三隊的人提前回來。
反正軍區的人已經接手了,接下來的事情他們也沒什麼好插手的,受了傷就抓緊回來休息。
但在劉隊長眼裡,幾乎可以把最後一句翻譯成這樣:受了傷就趕緊回來休息,這兒還有一堆不用出任務的文職活兒等著你呢。
時瑾坐著,聽見劉隊長說話就點頭,他像是累壞了,劉隊長說話時他還打了個哈欠,漂亮的臉蛋上帶著困頓,無精打采的垂著腦袋,從沈隨風的角度,能看見他一頭蓬蓬的軟發,微微有些肉嘟嘟的側臉,以及玫瑰色的唇瓣。
劉隊長慷慨激昂的說了什麼,興許是聽的口乾,時瑾舔了舔唇瓣,然後乖乖的點頭。
沈隨風的心尖一跳。
他看著時瑾現在的樣子就挪不開眼,又白又軟一小團,頭髮亂蓬蓬的堆著,抱著被子「嗯嗯嗯」的聽著,一點兒都看不到平日裡的鋒銳尖刺,乖的像是誰家跑出來的白麵團子,讓人想伸手揉一揉,捏一捏。
沈隨風也是在這時候才意識到,時瑾也有乖軟順從,昂著臉和人笑,軟綿綿的應聲的時候。
只是這些時候他都沒見過,他就以為時瑾沒有。
沈隨風的愣神只是幾個瞬間的事情,劉隊長說完了明天要起程回基地的事後轉身就走了,倒是時瑾,抻著腰下了床,一邊穿鞋一邊和他說:「今天的事,謝謝了。」
時瑾指的是沈隨風和封咎救了他,然後把他送到藥劑部,後來還看護他的事兒。
如果在這的人換成封咎和陳山,時瑾當然不會道謝,但他跟沈隨風之間隔著一層,所以會向沈隨風道謝。
掀開這一層禮貌的面紗,底下藏著的都是疏離。
沈隨風心有不甘,他想跟時瑾再親近親近,多待一會兒也好,時瑾剛才抱著被子乖乖坐著的畫面一直映在他腦袋裡下不去,他以前不覺得談戀愛有什麼好,兩個人待在一起跟一個人待在一起有什麼區別嗎?但他只要一想到剛才那個畫面,又覺得挺好的。
他喜歡的人受了傷,倒在床上休息,他切一切水果,然後走過去,把時瑾攬在懷裡說一會兒話,時瑾和他撒撒嬌,撲到他懷裡,用膝蓋來蹭他的腿。
這是他前半輩子,都沒想過的人生。
但時瑾似乎意識不到這些,他隨手摸著那隻狼的腦袋,帶著狼往外走,那隻狼十分討人厭,纏著時瑾不放,他從沒見過別人的精神體會這樣纏著主人以外的人。
「不算什麼。」沈隨風跟在他後面,還繃著原先的調調,聲線清冽的說:「守了你一會兒而已,你下次量力而行,就算你是SS,也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時瑾身邊的狼已經被人拎著耳朵硬拖出去了,那隻手下手極重,把狼拽的「嗷嗷嗚嗚」的亂喊,回頭還要咬,又沒咬到。
是封咎來了。
沈隨風的話就這麼一停,剩下的話便又吞了回去。
時瑾還沒意識到他們倆之間的暗潮,而是抬腳往外走,那隻狼掙脫開封咎的手,狂奔著跑到了時瑾旁邊跟著走,身上的毛髮都跟著飄,漂亮的大尾巴一陣狂甩。
封咎沒動,他先掃了沈隨風一眼,正準備走,突然聽見沈隨風喊了一聲:「封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