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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放下懷中古箏,輕輕彎腰上前,他見萱城臉上洋溢著明媚笑容,嘴角遂微微揚起一絲弧度,笑容讓人舒心至極。
飛天舞畢,眾人上前祝酒,「恭賀秦王得此**正音。」
苻堅笑著舉盞回應。
萱城亦把酒相邀,然而苻堅卻替他擋下,與眾人飲酒歡笑。
**之音流失數十年,自從晉朝永嘉之亂後便不復在中原大地迴響,司馬氏衣冠南渡,苻堅有此雄心一統天下,然而始終正統未歸。
也許,萱城明白了苻堅的苦心。
誰的江山都不是正統而來。
曹操憑藉征南逐北的功勳,建立魏國江山,然而曹氏三主之後皆為幼主,司馬氏篡權奪位,晉朝江山來之並不光明,姚萇曾經在萱城面前說,司馬氏的人最陰險毒辣,忌憚世族,猜忌武人,玩弄權術,自身並無寸功卻能坐擁一壁江山,然而,即便如此,司馬氏依舊為漢人之主,士族南下追隨,苻堅擁有遼闊北方之地,卻無奈天下二姓,他怎麼不長嘆,怎麼不傷懷?
「我懂你之心。」萱城看著苻堅那殷切的目光,暗自心道。
一介宮廷樂師尚能回歸中原故地,何況那些成千上萬的百姓和士族呢?
五族共和,天下大同,天子為父的理想,終會到來。
———師馥與淳展之、苻朗一見如故,三人相談甚歡,不過寥寥數語便歡笑連連,萱城坐在一旁看的欣慰。
淳展之問師馥西域諸國的風情,師馥無奈搖頭,「西域諸國如今兵荒馬亂,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居無定所,談何風情。」
「怎麼會這樣?西域六十二國不是與大秦建交,和平相處了嗎?」
「西域諸國之間發生戰亂了,姑墨國被滅,十幾個小國都被一一吞併了。」
萱城疑道,「十幾個國家都被滅了?怎麼回事?」
「西域大國焉耆國和龜茲國聯合起來,一起滅了其他小國,而在南面,蘇毗女國和若羌聯合起來攻打精絕和小宛,他們想要稱霸西域。」
萱城皺眉,若師馥所言當真,焉耆國和龜茲國聯合起來滅其他西域諸國,而後稱霸西域,那對大秦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除了長江以南的晉朝之外,大秦西北邊境將多一個強國,若是秦晉之間爆發戰事,而晉朝與西域大國同心合力攻秦,到那時,這焉耆國和龜茲國兩國便成了秦後方掣肘之師。
「皇叔,此事陛下可知?」苻朗問道。
萱城問師馥,「你可將此事告知皇兄?」
師馥微微搖頭,「我自亡國姑墨而來,陛下禮遇於我,我還未將西域諸事告知陛下。」
萱城忽然想起,在年前的時候,好像聽說苻堅接見了西域國使者,這才三月之久,難道那時的西域國使臣只是個幌子,他們的目的是想繼續與大秦和好,以免秦插手西域諸國事務。
念及此處,他忽然對師馥的此次歸來有些重視了,這不僅僅是一個宮廷樂師的歸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與子同袍
當晚,苻堅返回明光殿。
有些疲憊的模樣,二人依偎在一起,身邊的香爐里煙霧裊裊氤氳而來,檀香古木的氣息使人心神沉醉,萱城的手放在苻堅的肩膀處,輕輕的為他捏了捏,這樣一來,他想起呂光說的話,他回來了,旅遊回來之後,他竟然回到了苻堅的寢宮,多麼的可笑啊。
「皇兄,你可知師馥為何歸來?」
苻堅的一隻手輕放在他的手上,撫摸著,「**正音歸來,無論為何,都是好事。」
「姑墨被滅國了。」
那隻覆在手上的手顫抖了一下,萱城的話刺中了苻堅的心神。
「怎麼回事?你們談了些什麼?」
「姑墨被滅國,西域六十二國不復存在了,西域大國焉耆國和龜茲國聯合起來滅亡了西域的十幾個弱小國家,南面蘇毗女國攻占了精絕,精絕國滅亡,周邊小宛等小國也被滅了,師馥歸京,看似攜帶清商樂歸來,是大喜之日,可我覺得,這並非喜事,我們在西北也許會多幾個勁敵。」
苻堅轉過身來,長吸了一口氣,他望著萱城的眼睛,似乎在探尋什麼破綻,可終究令他失望了,萱城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如此看來,年前焉耆國和龜茲國等國派來的使者並非朝賀送禮。」
萱城點頭,「何止呢?他們送的也許不是禮,就怕這些西域大國別有用心。」
「呂光呢?我幾個月沒見到他了。」
苻堅道,「他走了。」
「去哪裡了?」
「南方。」
萱城驚詫不已,「他去南方作什麼,去了哪裡?你怎麼不攔著?他是丞相,丞相能隨便離京嗎?」
「建康,他去慰問朕的故人。」
萱城嘆氣,「都這個時候了,你別在想什麼故人了,你說過的,我們與安石終究要大戰的,要決戰的,我們兩家,終有你死我活的時候,不必再拘禮了,也不必再交這個朋友了,沒有必要了,真的。」
苻堅掰過他的臉來,端詳了許久,「你怎麼了,以往你不是這樣的,你不會說這樣的話。」他的手捧著萱城的臉,像是捏著似的,手指都餡了進去,萱城一咬牙推開他的手。
萱城的心只想唿之欲出,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喊一句,趕緊決戰吧,不論誰死,他都可以離開這個一千六百四十年前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