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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姚萇當起了這成都城裡的嚮導,領著萱城和慕容永二人從太守府出發,約莫走了五里的青石板道,一條滔滔大河橫貫在面前,南北流向,河岸上種滿了柳樹,此時節,柳樹成蔭,樹林中飛鳥雀躍,靈動非凡。
「再沿著這條石路前行五里就到了。」
三人並行在河邊的石路上,一邊行走一邊遠望對岸,只見對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比這北岸冷清,晉朝和大秦的共治就這麼被一條江河劃分開了,北面是大秦的蜀郡太守,南面是晉朝的益州刺史。
「就在那裡,陽平公,你瞧。」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萱城放眼望去,河流對岸的斷崖上,一處官衙落地而起,建築風格很有江南園林的靈秀,雖然隔了大江,萱城看不清具體的構造,可也望了個大概,房頂四角上翹,尖入雲端,整體配色淡雅,青瓦素牆,門窗似是褐色,不似北方建築的磚紅色,遠遠望去,府衙前似乎種植了許些的花草,粉紅的晃眼,崖邊上的柳樹垂掉下來,給這座屹立在河邊的官府一種江湖武俠的英雄氣概,就仿佛萱城看過的武俠小說里那些屹立在懸崖峭壁上的宮殿,格外凋零孤獨,卻仿佛一副山水畫卷。
萱城不由心生感慨,「難怪皇兄嚮往那南國風光,也難怪皇兄說要在長安給三千士子修建府邸,讓士子免受奔波之苦,亂世,誰願意真正離開故土呢?」
「那我們就南下滅了這些不知好歹的傢伙。」姚萇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在萱城面前直接口無遮攔。
萱城無力再數落他,一記殺傷力極重的目光刺向他,姚萇立馬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摩挲著手指,沉靜下來。
三人在河邊觀看了片刻,夕陽徐徐撒下,給這條滔滔江河渡上了一層棕紅色的霞光,河邊有陸陸續續的人們出行,聽說夜晚這裡很熱鬧,家家戶戶都會前來河裡放河燈,他們有些親人就在河對面,卻無法相見,一條江河,阻擋的不僅僅是兩個國家,更是一個家庭,明明是一個中華民族,卻被活生生的拆散。
想到此處,萱城心中升起悲酸。
他更能理解苻堅的理想了。
那雖然是理想,雖然偉大了點虛幻了點,可畢竟是高尚的。
家國統一,萱城暗暗念道,無論如何他都要理解苻堅,更要支持他。
次日卯時一刻左右,萱城便早早的起身了,這是為數不多的幾次早起了,姚萇和慕容永都已在外面候著他了。
王統要派兵護送,萱城拒絕,司馬王書便說要親自跟在其身邊,萱城亦拒絕了。
最後出發的時候,還是三人行。
清晨的薄霧淡淡灑下,給這一條青石板鋪成的長街一層迷霧重重的神秘感,古韻異常,道路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灰褐色的木門給這條街蒙上了一層滄桑,走出古街,一座高山擋在面前,山路蜿蜒崎嶇,這個時候,太陽似乎要出山了,天邊一道白色的光影暈染著,山路兩旁儘是草木叢生,寬大的枝葉垂落在道路邊,葉子上凝結這晶瑩的露珠,有些徐徐下落,沉入泥土。
從成都向東而行八十多里,便進入了資中縣,資中設縣,屬於蜀郡管轄,這裡的山川河流跟成都大不相同,雖然只有不足百里之隔,地貌卻相去甚遠,屬於山丘斷層,懸崖峭壁林立,溝壑縱橫,林木錯落繁多,道路艱險,甚至走著走著便到了懸崖邊上,不得已又得另尋其他路徑。
姚萇這個嚮導當的也不怎麼樣嘛,這是萱城對慕容永說的話。
慕容永難得一見的抿嘴一笑,而後並不出聲。
「我說,姚嚮導,你把我們都帶到懸崖上來,是想謀害我等嗎?」
姚萇連忙為自己伸冤叫苦,「我的陽平公啊,這裡的地形地貌你也瞧見了,著實複雜多變,我對巴地也不甚熟悉,這你可不能怪我啊。」
說的有道理,姚萇是羌人,不能怪他,萱城只是想捉弄他。
巴獠離資中縣治所雁江鎮約莫一百里路程,可那裡卻是一處高山圍閉中的小天地,姚萇知道那個地方,可他沒有去過,他聽當地人說起過,那裡是原始部落人的聚居地,百姓以耕種為生,自給自足,基本與外世隔絕了往來。
他們站在山路的邊上舉目觀望,一重一重的山巒疊嶂,山中瀰漫著朦朧霧氣,似輕紗繚繞,山尖仿佛矗立雲端,這樣望去,竟似置身於仙境。
萱城發出感嘆,「這山河太美了。」
這是當年苻堅跟王勐過龍門時置身於高山上發出的驚嘆,萱城知道也是那個時候,苻堅有了理想,不僅想要一統北方,更要一統九州。
然而萱城此刻的心境卻與苻堅彼時大不相同,他嚮往美景,四川和重慶得於大自然的饋贈,地處橫斷山脈和龍門山斷裂帶上,地震頻發,自然災害多至,然而正是因為地殼運動活躍,大自然給予了此處得天獨厚的美景,神秘令人嚮往。
姚萇一盆冷水潑過來,「山河美矣,可我們此刻怎麼跨越這處山崖,難不成要返回去重新尋徑?」
萱城瞪他,用眼神回應他當然不能返回原路再重新尋找新的出路。
慕容永不知在想些什麼,狹長的眼睛凝重的望著對面那處山崖,那裡有一條山徑,從那裡直下通往巴獠的方向是有一條捷徑的,而若是從這裡返回山下,再尋找新的路徑,費時費力。
萱城瞥向了他,正好他也投來了目光,裡面是堅定,萱城望了望腳下,又看向對面的山徑,兩山之間不過數丈尺距離,萱城忽地明白了他那個眼神,他在尋求自己的意見,然而他的心中已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