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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皇侄
苻堅說,「你不想誰來,朕一個人都沒請。」
萱城怔怔的望著他,「以往你不是這樣子的。」他的眼中帶著疑惑。
兩年以前,每次自己過生辰的時候,苻堅總是請很多人過來,那個時候,荀太后在,王勐在,慕容家的人都來,除了那個鎖在深宮內院的人。
可萱城那個時候一點都不開心,苻堅總是把自己的仁慈心一點點的放大,他對那些外人的好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尤其是慕容家的那些人。
可是,自從王勐走了,自從宮中的那人走了之後,苻堅就再也沒有宴請過慕容家的那些人了。
萱城僥倖的想,這樣最好,最好是殺了那些降將。
可是,他的心不允許這麼煳里煳塗,苻堅的仁心是聖人之心。
他是一個偉大的理想主義者。
萱城在心底起誓,他要打碎他那顆理想主義者的仁心。
嬴政出於隴南,終成千古一帝。
苻堅出於隴南,卻一世英名付流水,千古罵名莫乎怨。
唯一缺乏的是嬴政對外人有殺伐決斷的狠厲之心,苻堅對外人只有一個偉大的仁心。
「苻堅,你最好信我說的。」萱城深深的望了苻堅一眼,逕自去落了座,苻堅亦看了他一眼,走到他旁邊,坐下。
下人們一一而入,府中的人都過來祝了賀詞。
萱城不識菜品,這方面他是一個菜盲。
他只看得下人們先上湯,再上主菜,跟往年一樣,餃子這是必備的,這也是萱城唯一認識的。
大江南北,古來中外,餃子象徵著年夜,一片濃情蜜意盡數在這小小的餃子中。
歌舞美酒同時起來,苻堅親自為他斟酒,萱城笑了笑,他沒飲酒,他不好飲酒。他看著苻堅的目光,火熱火熱的定在自己身上,也許是酒興上來,可苻堅飲酒文雅過度,總是淺淺飲一口,似乎在品嘗酒入喉嚨的滋味,美景配著美人起舞,然而苻堅的眼神從來不在那些美人身上。萱城勐地擲起酒盞灌下去,一下子嗆的難受,苻堅大笑,萱城冷眼瞪著他。
萱城不會飲酒。
約摸著過了幾個時辰,撤下主菜,上來了甜品。
苻堅揮手退下場中那些奏樂歌舞者,府中的下人們亦緩緩退了出去,這樣正廳內就只有苻氏這一大家人了。
苻堅緩緩道,「今日是皇弟的生辰,亦是我大秦建元九年歲末,明天就是建元十年了,大秦長了一歲,你們也都長了一歲,皇弟,你多大了?宏兒,你多大了?朕登位十七年了,一晃眼都過去了十七年,似乎一眨眼時間,對吧。可朕覺得好多事都沒得及做,時光都過去了。皇弟,景略走的時候交代了後事,這兩年丞相之位一直由你擔任,你做的很好,蕭規曹隨,很好,可我大秦也得變變了,不是嗎?」
眾人聽他娓娓說話,一時不出聲,太子想開口,荀皇后攔住了他,「宏兒好好坐著。」
萱城心想,自己來的時候24歲,按照時間計算,他來前秦五年了,也就是29歲了,可在苻堅的話中,他指的卻是他親弟弟,苻融比苻堅小兩歲,今年是建元九年歲末,如果按照苻融的生辰來算,今年是公元374年,苻融34歲,過了今夜,苻融的年齡就是35歲了,而苻宏也就是21歲了。
萱城道,「皇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事情總得緩緩來,丞相留下的微言大義我們還沒有執行透徹,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不是我在這位子上太過緩和,正是我想把丞相的微言大義推行下去,皇兄,如今長安的太學規模還遠遠不夠,丞相在世時那麼推崇儒學,皇兄你又那般重視儒學,我看明年我們在長安再建更多的太學校,再從長安輻射周邊,甚至到每一個郡縣,我們大秦如今也是儒學大國了,對嗎?」
一說到儒學,苻堅的興趣似乎更高了,他眼中閃爍著明光,緊緊盯著萱城。
也許,用兵征伐其他國家是開創者所有做的事,而守成者更重要的是用儒學道義守住這片江山。
前秦開國已經三十餘年了,前有兩代君王都是用武力征伐,卻依然是一個小國,到了苻堅這裡,他一邊用強武征伐諸國,降服北方各個國家,一邊用儒學教化民眾,又有王勐鼎力相助,一舉使前秦成為北方大國,又滅前燕前涼,與東晉隔江對峙。萱城在現代研究五胡十六國這段歷史時,他對苻堅格外的崇敬,論德論才論文論武,他均稱得上是人上之人,要不然,史學泰斗范文瀾也不會把苻堅與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康熙並列為中國古代歷史上最偉大的千古一帝。
柏楊也說了,只有這五個人才有資格稱得上是千古一帝。
雖然苻堅是一個偉大的悲劇式人物,可正是這樣,他的身上多了其他幾位帝王不具有的悲涼色彩。
萱城道,「皇兄,你信我。」
苻堅目光掃視過眾人,苻宏欲言又止,荀皇后的手一直扯住他的衣袖,苻睿和苻暉苻琳也是臉色平靜。
苻堅道,「皇弟,你知道的。今日是你生辰,朕來這裡,帶著一家人給你過生辰,沒有其他意思。」
荀皇后的手顫抖了一下,苻宏感覺到了,他輕輕喚了聲母後,荀皇后用笑眼掩飾過。
「父皇,那您提國事幹什麼,皇叔他自己知道怎麼處理政事。」苻宏這人就是直言直語,說話總是不討喜,苻堅睨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就你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