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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很是不解,戰場分兵乃兵家大忌,可是轉而一想似乎明白了,有人對他不信任,他有些惆悵的說,「陽平公既然讓我去荊州,我自是不敢推辭,明日我就出發。」
萱城看出了他臉色中的其他意味,他多麼的想親口告訴他自己是信任他的,最起碼在這場戰爭中,可是這是苻堅的命令,他能違抗嗎?
苻堅不想這些外族人在戰場前線。
慕容垂微微彎腰一拜就要退出,「慕容垂。」萱城叫住他。
慕容垂於是就真的頓住了。
萱城走到他身邊,「當年慕容令之死我很遺憾。」
「是犬子命薄。」
「你答應我的。」
慕容垂堅毅的目光看著他,「我不會食言,陛下待我有恩,陽平公待我亦是大恩。」
萱城在慕容垂離去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不是你口中的陽平公,可我知道你的宏圖壯志,亂世爭霸,無論對錯,強者為王,願你做一個亂世中真正的英雄。」
於是,這一路25萬大軍的前鋒便產生了第一次分兵。
慕容垂領3萬鮮卑兵從潁口出發向荊州方向進發。
前鋒行軍再是迅速,可他們有一個偉大的理想主義的浪漫君主,這讓萱城恨不得插翅飛到苻堅身邊,掐死這具身體的親哥哥。
苻堅的中軍此時才抵達許昌。
九月初了,這處於南北分界上地方迎來了初秋的第一場涼風。
涼意愈甚,萱城就愈發難受。
他想苻堅。
他提筆給自己的哥哥不停的寫信,可是除了苻堅發來的那一道分出慕容垂鮮卑兵的詔令之外,苻堅再沒有寄來任何書信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鄉音不改,故人難回
淮水的秋風自南拂面而來,走出營帳,望著一排一排拔地而起的灰色軍帳,旌旗高懸,描金紋繡成的陽平公三字在灰色旗幟上格外出眾,隨著秋風起舞,刺痛著萱城的雙眼。
真正的陽平公苻融,他去了哪裡?
耳邊似乎響起了一陣蟲鳴聲,悠揚悅耳,前方草叢中忽而沙沙作響,萱城剛想去探個究竟,頭頂一把薄傘擋了上來。
萱城轉眼一瞧,慕容韡撐傘立在身側。
原來,只是下雨了。
「多謝。」
慕容韡笑了一下,「陽平公一個人出來賞景麼?下雨了,回營吧。」
「下雨了。」萱城反覆念著這幾個字。
下雨了,淮河又要漲潮了。
淮河地處南方,一年四季都不結冰,即使到了嚴冬也會水流不斷。
一遇到大雨就會漲潮,北方人想要渡過淮水南下,並沒有那麼容易。
「你去過建康嗎?」萱城突然想這麼友好的對著慕容韡說話了。
慕容韡搖頭,「沒有。」
「我去過。」
慕容韡吃驚的盯著他。
萱城苦笑,「那是我的家鄉。」
慕容韡臉上愈發惘然了。
「不過,今世我也去過,跟我的哥哥。」說這話的時候,萱城嘴角溢著甜膩的笑容。
「這一次,我就要回到家鄉去了,慕容韡,你想念你的家鄉嗎?你們慕容一族不就生活在遼東平原嗎?那是多麼遼闊的草原地帶啊,鮮卑男兒,個個英姿勃發,鄴城,那是你的家,可惜,你這一生是回不去了,誰讓你是前燕國的皇帝呢?可若你不是皇帝,也許早就沒命了,或許你會像你弟弟一樣被折斷回家的雙翼。」萱城的眼睛上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迷霧,他說話軟綿綿的,就像是自言自語,慕容韡也聽不清晰,只是為他撐著傘,自己的半臂都被越來越大的雨水打濕了。
過了良久,明月打傘尋來了,一看見自己的主子與慕容韡在一起,先是鬆了一口氣,繼而又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連忙跑上前來,撐開傘,為萱城遮住,又對慕容韡說,「不好意思,讓你淋濕了。」
萱城這才發覺慕容韡濕了大半的臂膀,臉上尷尬又有些疑惑。
他向對方投去一絲感激的目光,卻怎麼也說不出那些歉意的話。
他對慕容一族,終究不能釋懷。
尤其是慕容韡,這個坑了自己的弟弟的一國之君。
回到營帳中,明月拿來乾淨的毛巾給萱城擦了擦微微被打濕的衣裳,又挑了一件稍厚的綢質外衣,「主子快把衣裳脫下來吧,換上這件。」
萱城道,「我又沒有被淋雨,不用。」
「不是淋雨的問題,下雨了,外面冷了,我們在這河邊上宿營,又不比在長安府中。」
明月關切的說,萱城想了想,他說得對,於是就將身上的衣裳脫下換上了新的衣裳。
明月捏著舊衣就要出去洗,萱城撫摸著身上的新衣摩挲,想起了一些事,便叫住了他,「你聽過桓沖的故事嗎?」
明月回頭過來,道了一句,「什麼故事?」
「桓沖他這個人喜歡服用五石散,身體敏感,不喜歡穿新衣只喜歡穿舊衣,他又喜歡沐浴,一天要沐浴三次,每次沐浴完都是穿舊衣,聽說還是他妻子治好了他這個怪毛病,故意在他沐浴後將新衣遞給他,桓沖一穿上新衣就覺察出來了,很生氣的質問他妻子,誰料他妻子卻理直氣壯的對他說,沒有新衣哪有舊衣,呵呵,這話說的對極了,衣裳不穿新的怎麼會有舊衣呢,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