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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成衣笑了,這一次他的笑容依舊明朗開懷。
三月中旬,苻朗前來拜別。
苻堅最終還是放走了自己的這位侄兒,苻朗要離開長安趕赴青州任上了,他這一來一去,似乎停留了太長的時間。
苻堅這一次給了苻朗很大的權利,他任命苻朗為使持節,都督青、徐、兗三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青州刺史,相當於大秦的東部邊疆各郡盡數交給了自己的這位侄子。
苻暉說他不想讓苻氏的皇親都遠離長安而去,可苻堅不同,他似乎真的像萱城說的那般與自己的族人有仇,總是把自己的親戚族人外放到邊疆上去。
他那麼的信任苻朗,即便知道自己與苻朗之間有殺父之仇。
苻朗來見的那一日是個不怎麼好的日子,天空一直飄著零星雨滴,天色灰暗,涼風嗖嗖,苻堅就在甘泉宮外接見了他,身邊相伴的人有萱城,連成衣,太子苻宏,平原公苻暉,中山公苻冼,以及白衣道士淳展之,素衣和尚釋道安。
不知為何,萱城恍恍惚惚的以為這是一場訣別,自此再也無法相見的訣別。
就如同當年苑川谷的那一戰,苻洛喪生在自己的蒼龍劍下。
苻氏一族也有分崩離析的一刻。
苻朗先拜了下去,他對著苻堅恭恭敬敬的連拜了三下,抬起頭來望著自己身前的人道,「苻朗此行離去,不知何日再與陛下相見,儘管我心有太多的悲傷,可我作為陛下的侄子和臣子,唯有將陛下的恩威傳遍各州各郡,才不負為苻氏子弟。」
苻堅扶起了他,欣慰的看著他道,「朕信你,你說的對啊,你心裡有悲傷,朕何嘗忍心呢,只是朕終究不得不這麼做,朕不得不將我苻氏子弟分封到邊疆各州郡去,朗兒,你明白嗎?」
眾人聽的也悲傷,好似那一年苻堅分封苻氏子弟和氐人到邊疆去,長樂公苻丕領三千戶戍守鄴城一般,趙整傳唱的那一句歌謠。
萱城只希望這些歌謠都不要應驗。
「陛下放心,臣侄一定守好青州,不辜負陛下所託。」
苻堅笑著點頭。
眾人上前來紛紛與苻朗拜別。
萱城總感覺這是一個悲傷的訣別場景,比苻丕那一次離去的場景愈發傷心,也許是苻朗的身份吧,他是苻洛的兒子,可他沒有怪苻堅殺了他的父親,他也是苻氏一族中唯一一個融合了外族血統的人,他的成敗似乎昭示著苻氏一族與外族融合的成敗。
苻暉尤其喜歡自己的這個堂兄,他柔和的眉眼間滿是悲傷,緊握住苻朗的人一直在念著,「朗哥哥。」
苻朗笑著抱了抱他。
最後,苻朗再次跪拜,起身之際,他望著面前為自己送行的眾人,轉頭離去。
雨停了,太陽也出來了,想來今日的天氣不會太差了。
然而,眾人也沒有散去,他們聚在了苻堅身邊,苻堅茫然不解,「諸位,這是做什麼?」
因為在場的眾人除了萱城和連成衣之外,都跪拜了下去。
苻堅愈發迷惘了。
「請求陛下不要出征伐晉。」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苻堅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漸漸明白了,原來是串通好的,原來自己的兒子親人朋友一起串通好來勸諫自己。
他張口想說點什麼,可心裡很堵。
終於,他顫顫的出聲,「好,好啊。」
「朕的好兒子們。」
他用手一一指過了跪著的人,「太子,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朕說嗎?朕想不必說了吧,你辯得過朕嗎?平原公,朕的好兒子,你什麼話還沒說,好啊,朕給你這個機會,今天你來吧,中山公,你太小了,你的學業完成了嗎?字認全了嗎?道安,朕以為你懂朕,你不涉足政事,今日你為何同朕的兒子們一起,好啊,既然如此,你們一個一個來吧。」
「皇弟,你在此等著,平原公,給朕進來。」
苻堅真的要舌戰群子嗎?他已經戰勝了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太子,自己的夫人,還有幾個兒子,他要一個一個去辯駁過嗎?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他為了取得支持的聲音,不惜與自己的親人作對。
望著他們進殿去的背影,萱城心裡很難受。
可他還是笑著對苻宏說,「這又是你的主意?你似乎很有信心能勸住皇兄?」
苻宏卻冷臉對他說,「即便勸不住,我作為大秦太子也是有所作為的,不像某些人,你說是嗎?我的好皇叔啊。」最後那一句他譏諷的語氣令萱城乍然一驚。
在他眼裡,自己與他不是一條心?
楞了一下,萱城道,「你做的對。」
「沒有你做的好,皇叔,哼。」苻宏冷哼一聲,轉過了頭去,連看自己的皇叔一眼都懶得看,他去與自己的弟弟苻冼說話了。
連成衣安慰道,「他不懂你,你不會在意的,對吧?有人會理解的,你的皇兄,他與你永遠一條心。」
萱城苦笑道,「宏兒是個好孩子,他看到的永遠是對的,在他眼裡,我不是一個好皇叔,也不是一個好皇弟。」
「你別這麼說。」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最佳辯手
苻堅與苻暉對面而立,苻暉沉默,苻堅譏笑,「不是要來勸朕嗎?怎麼不說話了?坐下,慢慢說。」
二人於是面向而坐,一上一下。
苻堅盯著苻暉的眼睛,像是要刺穿他這個人一樣,苻暉白淨的臉上冒出了細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