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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成衣用眼裡誠摯的笑意回應他,「好。」
二人揚鞭馳馬奔至混亂的秦軍中,張蚝已經陷在北府兵的廝殺中無法脫身了,秦軍的後方此刻已經陷入一片不堪回首斷肢殘臂的血腥中,前方向後退去的騎兵不知後方具體情況,只聽得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叫聲,「快跑啊,我們敗了,北府兵殺來了。」
身邊掠過一匹嘶吼長嘯的戰馬,馬上之人正是秦軍口中的北府兵,萱城揚劍砍了下去,將對方的身體硬生生的一劍洞穿,隨著那人啊的哀叫聲鮮血崩了出來,濺在了萱城的身上,有些噁心,胸腔內一陣翻江倒海。
「陽平公,我軍敗了,快撤啊。」
張天錫馳馬奔至身邊,高聲喊道。
萱城震驚的盯著他,卻見他的臉上並沒有慘敗後的失落恐懼之情,又環顧四周一片血海中廝殺的士兵。
「秦軍敗了啊,快走。」他的聲音很高,萱城從來沒有聽見過他這般說話,以往他那麼的膽小怕事,活在苻堅的威嚴和庇護之下,然而此刻深陷戰場卻毫無懼色。
萱城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為什麼在秦兵撤退的時候會發生騷亂,為什麼分明是一場有條不紊的退兵卻變成了不可收拾的大潰敗,為什麼晉軍會在秦軍將後背暴露之時衝殺過來,他原本以為殺了朱序就可以制止這場騷亂,最起碼可以與晉軍決一死戰,各憑本事輸贏,甚至有幸半渡而擊,可是直到此刻他明白了,這支軍隊和將領太他麼渣了,這些被苻堅庇護過的亡國之君,他們無一不在想著要苻堅死啊,因為在苻堅滅了他們的國家之前,他們都是與苻堅平起平坐的一國之主,苻堅攻打晉朝所有人都說不可以,晉朝占有正統,**士族所歸,是大義所在,那苻堅滅前燕,滅前涼,滅代國,難道這些國家就沒有大義了麼?張天錫,慕容韡難道他們就應該被苻堅滅亡嗎?如果說慕容韡是少數民族,那張天錫可以拍著胸脯說,晉有大義,我也有,我就是晉朝在北方的正統朝廷啊,我是漢人啊。
萱城恍然大悟。
「我操,你,張天錫。」他吼了出來,「你,,,」
張天錫此刻全然沒了往日的偽裝,咬牙猙獰道,「對,我沒有一日不想著你們大敗,為什麼,為什麼苻堅可以正大光明的滅了我的國家,為什麼唐公忠心為他卻要被他殺害,苻堅,苻融,這是你們兄弟的報應啊,活該,報應啊。」
一陣噁心刺鼻的血腥泛了上來,穿透身體的每一處毛孔,萱城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憑著最後一絲意志一劍捅穿了對方,「真是可惜,你看錯人了,我不是苻融。」
張天錫放大的瞳仁最後閃爍了一下,身體騰地一聲從馬上跌落,被隨之奔馳而來的北府兵馬蹄踏碎,然而就在此時,一股夾著幽冷地獄氣息的洪浪沖了過來,那是謝玄親自率領的北府兵精銳,個個仿佛人間修羅,刀起劍落,長槍既出,血崩數里,砍瓜切菜一般屍體在他們刀下化成碎末,萱城陡然失神,面前忽然一陣妖風閃過,一個不穩,馬上身體跌了下去,眼看著就要落地被那些凶神惡煞逼上,這時候,一柄長劍穩穩的托在了身後,萱城只覺有人接住了自己的後背,下一刻那人就抓住自己的手臂縱身飛了起來,耳畔唿來冷風,夾雜在這血腥之中的奢侈的那最後一絲甜蜜,萱城側臉看向身邊的連成衣,笑了。
然而他的這一笑終於還是來早了,或者說來遲了,就在二人身體觸及地面之時,萬箭如飛蝗般齊齊扎了過來,連成衣揮劍擋住了這一刻飛箭的襲擊,就在萱城以為他們可以衝出包圍之時,一柄長槍直直的刺了過來,直朝萱城而來,手裡的劍忽然脫手飛出,這一刻,萱城以為自己要死了,他忽然就豁然釋懷了,只有死了他才可以把這具身體還給苻融,只有死了他才可以回到一千六百四十後的世界,而非僅僅是打碎苻堅那顆不可一世的雄心讓他為此悔過,失去了他唯一的弟弟。
愛情的本質是什麼?萱城一直不懂,因為他在前世從來沒有愛過,他以為穿越過來成為苻堅的弟弟之後,可以勸阻他伐晉,勸阻他避免一切的錯誤,幫助他成為真正的大秦帝王,締造一個真正的大秦帝國,可他錯了,他遇見了很多人,遇見了很多事,他終於明白了,他對苻堅的心,是愛,他愛上這個結局悽慘的有些荒唐的甚至是笑柄的人,所以他什麼都做不了,一切都朝著歷史的真相走去,最終的結局,他孑然一身,阻擋不了浩浩蕩蕩的歷史洪流,苻堅必然會慘敗,必然會在淚撒五將山。
如果愛一個人就要為他付出生命的人,萱城願意。
驟然醒悟,身邊空空,他,已經離開了,慕容垂會護送他返還長安。
好,好,既然苻堅安然離開了,他還在這裡糾纏著什麼,走吧,回去吧,回去那個一千多年後的世界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死當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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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城抱住連成衣的身體,那柄長槍最終還是刺穿了他的身體,可有人為他擋在了前面,他本不該參與這場戰爭,他是漢人,該南下建康,或許他該追隨慕容永而去,仗劍江湖,快意恩仇。
………然而,最終他還是留在了這裡,哪怕是最後一滴鮮血。
青山有幸埋忠骨…
這份情,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萱城都無法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