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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故交,可為了國家利益不得不對立,陽平公是國之大器,該當信任。」
萱城沒想到謝安會在苻堅面前為自己說話,可想來想去,自己是苻堅的親弟弟,誰能親過這層血緣關係啊。
「多謝安石兄,今日太晚了,還是早點歇著吧。」
眼看著謝安的幾句勸告就這樣沒完沒了的嘮叨下去了,萱城趕緊打斷。
「好,你我三人心意想通,我便不再多說,無論如何,我希望秦國好,晉朝也好,百姓和平。」
謝安真是一個聖人,希望個個都好,可在這亂世中,誰又能真正的置身事外呢?
一宿無眠,雖然面臨著要匆匆離開的行程,可萱城實在沒法閉眼入睡。
他在想,也許,這就是與謝安的最後一面了,雖然後世記載,苻堅在384年要苻宏南下找謝安的時候說過,謝安是其故交,兩人來往甚密,可在那之前,沒有任何史籍記載苻堅與謝安的相遇故事。
也許,是撰史者遺失了這段歷史,也許是因為唐朝時期立場的原因,撰史者不願意把正統和所謂的竊國之賊放在一起。
清晨的露水濕而重,萱城不小心碰到了牡丹花的枝葉,倏爾驚醒。
謝安如青松一般而立,相顧無言。
苻堅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只剩下自來離別的短暫四個字,「後會有期。」
謝安面無笑意,臉色凝重。
萱城卻說,「我希望是後會無期。」
謝安眼神忽地抖了一下,「我也一樣希望後會無期,此行珍重。」
第一百二十章 人生自古傷別離
他轉身,背對二人而立,巍巍然若泰山,徐徐清風拂來,苻堅彎腰一拜,此為作別故人。
萱城注視著東山之巔,那裡有一座露台,聽說可以遙望北方。他聽謝安身邊的人提起過,每當謝安站在那座露台上遙望的時候,總是黃昏,日落時分,斑駁的雲彩灑在他的身上,光輝萬丈,而他,卻默默念著長安。
也許,是在思故人。
也許,這是所有南渡人的惆悵。
國之殤,大于思故人,高山之上,望我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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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在路上問萱城,「為什麼你要對謝安說後會無期,我們其實可以有多次見面的機會?」
萱城搖搖頭,「不,我希望我們跟他之間是後會無期。」
「為何?」
「因為真的要到後會有期的時候,那便是我們兵戎相見的日子,我,,」他沉了沉,「我不希望有這麼一日。」
苻堅沉默了片刻,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在萱城的身上。
「我們去哪兒?」
「回家。」
「你的心真的收住了嗎?」苻堅的眼睛直射他的心房。
陽光燦燦,百花齊開,鳥語花香,世外桃源中的一方天地,果真只有這東山了。
「若我們從建康北上,經壽春回去的話,會比到巴蜀便捷很多哦。」
「來的時候已經遊歷了巴蜀,回去的時候剛好可以走一段不一樣的行程,兄長,我聽你的。」
「那我們便走壽春吧,然後去洛陽。」
「洛陽。」萱城念著這兩個字,似乎像是遇到了一位失散已久的故人一樣,他的眼裡有些驚喜。
「我們去洛陽見見王嘉,他在洛陽老君山修道。」
「老君山?」萱城疑惑,「上次你不是說他沒在洛陽嗎?」
苻堅道,「我可從來沒說過他沒在洛陽,只是你去洛陽沒有找到他而已。」
「見了他,不僅是你,我的一些疑惑也解開了。」
「你想解惑?解什麼惑?你知道我想知道些什麼嗎?」
苻堅長長的呵了一口氣,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萱城感覺像是被針扎一樣的。
「有些事無需瞞著,你也無需承擔什麼,弟弟,你只要記得,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弟弟。」
這句話似乎很煽情,把萱城和苻堅的兄弟關係說的天衣無縫,然而,萱城平靜不下來,他在隱藏著的事,他以為苻堅不知道的事,也許早就被解開了謎底。
萱城只是虛無的點了點頭,眼神渙散,他的心一剎那飛到了洛陽。
「你不用擔心,王嘉雖是術士,卻實實在在為我大秦,他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苻堅似乎在安慰他。
「你想他說什麼?又不想他說什麼呢?」
「他說的我不信,我只信你是我弟弟。」
苻堅矛盾了,萱城也矛盾了。
萱城心裡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衝動,他很想王嘉在那一刻說出自己的身份,把苻堅和自己血緣關係拋的一乾二淨,又不想那麼快的讓苻堅失望,其實他的親弟弟已經不在了,自己只是寄寓在他身體裡的一個靈魂罷了。
萱城看著苻堅的眼睛,那裡面如清水一般透徹。
「如果王嘉說,我不是你弟弟呢?」也許是覺得自己說的有點正經了,他又趕緊嬉笑道,「我在洛陽醒來的時候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不是你弟弟,是你自己強迫認我的。」
「那是胡說,王嘉胡說,你也在胡說。」
萱城苦笑了一下,嘴角溢出一絲蒼涼的意味。
「先回去再說吧,其實,我不知道王嘉他願不願意出山。」
「你也請不動他?」
「不是,請的動請不動得看他為什麼理由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