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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已經讓黃門侍郎韋華持符節去往襄陽了。」
「長樂公會被斬殺嗎?」萱城問。
「不會,他是朕的兒子,朕不會殺子。」
「朕只是給了韋華一把劍。」
萱城登時眼色突變,他一把抓住苻堅的手,「你要做什麼?你給他一把劍作甚?」
苻堅握住他的手,又將手捂在手心,一下子就暖熱了,萱城的心也一下子熱乎乎的暈乎乎的。
「朕只是讓韋華去責備他而已,一把劍而已,長樂公不會懂朕的意思。」
「你、、好、、」萱城說不出那一個字來,因為下一刻苻堅已經掩住的他的嘴。
「你懂就好了,長樂公他不必懂。」
的確,萱城是知道的,長樂公苻丕絕不會愚蠢到因為一把劍而自殺,他還有那麼多的精彩後事。
只是,苻堅的確對苻丕動了殺心,要不然他也不會讓韋華持劍趕赴襄陽。
他親口傳授給韋華的,「你是朕的兒子,朕不會馬上殺你,明年春天還不能取勝的話,你就可以自殺,不要再厚顏無恥的來見朕了。」
這是苻堅的口諭,便是聖旨。
韋華傳的聖令,更是對一個敗者的懲戒,萱城想,幸好此次襄陽之戰的主帥是苻丕,若是苻暉,見到那把劍,他會毫不猶豫的持劍自殺。
也許,這就是天意,苻丕有那樣子的性格,他看似對人謙卑恭敬,可萱城看得透,他的心一定不會像苻暉那樣文文弱弱,他的心有多麼的剛健強硬耐得住打擊,一把劍而已,勝了他就名傳千古,敗了也不過是被斥責一頓而已,他照樣是秦國萬人之上的長樂公。
「我想回府。」過了半響,二人靜默的氛圍中,萱城忽而這般說。
苻堅鬆開他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為何?你要離開朕?」
「我不會離開你,我早就說過。」
「你不許走。」苻堅掰過他的臉,強迫抬眼與自己平視,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他深邃眸子的一片水光瀲灩。
「兄長,我們這算什麼?」萱城冷冷的低音。
………
他兩眼放空,忽而詭異的笑了,那笑中帶著半分縹緲恍惚,「我們算什麼?」
霧裡看花,水中撈月,萱城的質問一如既往的沒有答案。
苻堅處處疼愛自己的弟弟,處處寵溺自己的弟弟,可他………從來不表明自己與弟弟的關係。
兄弟之間關係再好,有這般的好法麼?
倘若苻堅已然認為這具身體不再是自己弟弟的,那麼為何不表明,這樣懵懵懂懂仿若水面薄霧的關係到底算什麼?
萱城狠心的轉過身去,他一步一步的遠離身邊這人。
窗戶外的冷風浮動了幾下,打在窗欞上沙沙作響,嚴寒冬日了麼?他最怕冷。每走一步,他就在想,若是身後這時候那雙手臂挽住了自己,他就留下。
哪怕是他說一句話,短短的幾個字而已。
可自始至終,直到萱城推開了宮門,身後的那個動作一直沒有如期而至。
第二百三十五章 愛不是做出來的
回到府上,明月初時一乍,他發呆的目光投來,半天沒吐出半句字眼來。
「你又不認識我了?」
「啊,主子,你回來了,沒有的事,我怎麼能認不得你。」明月即刻醒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迎上去,「這般晚了,您怎麼回來了,不是要在宮中伴駕嗎?」
「這是我的家,我回來又怎麼了。」說罷,便要去暖閣,明月連忙掀開帳簾,一邊說道,「聽說外面出了大事,我還以為您不會回府了。」
「什麼大事?」
「長樂公之事啊,都說陛下要重罰長樂公,要將長樂公交給廷尉去治罪,這還不算大事啊,長樂公可是陛下親子,又是您的侄子,就算有了過失也不能交給廷尉去。」
萱城一聽他這話,便斥責,「你懂什麼,這政事能是你隨意議論的嗎?你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嗎?」
明月埋頭頓時不語。
萱城覺得自己語氣重了,心情鬱結,說話做事也就跟之受了影響,倘若是苻融,他一定不會這般對待任何人說重話的,可萱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心裡亂極了。
一夜昏昏沉沉,腦子裡一直有千萬個聲音在來回上躥下跳,他不敢合上眼,就這樣目光空空的望著頭頂,暗黑的夜裡些許微弱的燭光。
他想到了慕容沖。
想起了他的眼睛。
想起了他的身體。
一下子,睡意全無,不知過了多久,皎皎月色高懸夜空,不自覺間下了榻,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袍,輕輕踱至庭院,月色穿過重重長廊,泄在地面上一層銀光閃閃,他來了明樓。
雙臂撐在明樓的欄杆上,舉目望去,皎月高升,萬籟俱寂。
他閉上眼,似乎嗅到了花圃中那些臘梅的香味,清新淡雅,仿若皎潔明珠。
苻堅當年親手培育的一院臘梅,當真是送給他的弟弟的嗎?
年年三十,苻堅都要帶他去驪山賞梅,自從他來到前秦,已經九年了,從未落下過一次,苻堅在驪山之巔修建瞭望梅亭,那當真是他與弟弟相會的地方嗎?
此刻,萱城心中一團紊亂。
分明他不願意陽平公苻融回到這具軀體裡的,分明他不想苻堅一錯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