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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的凝視了萱城片刻,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悄悄道,「那你說,你到底是不是我皇叔?」
酒宴過半巡的時候,荀太后也過來了,她說要看看為大秦出生入死的將士們,身邊的宮女攙扶著她,苻堅親自走下台階去扶住她,「太后,您在後宮靜養就可以了,這等小事您就不用出來了。」
「兒呀,他們是我大秦的功臣,你設宴款待,哀家怎麼能藏在後宮中不來看看呢,這也是喜事,不是麼?哀家也來給他們慶賀慶賀。」
太后身邊款款落著一位婦人,鳳冠霞披,妝容精緻秀美,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她一手攙扶著荀太后,看到苻堅前來,趕緊微微欠身施禮,「陛下。」
苻堅笑了笑,「皇后也來了。」
皇后?
這是苻堅的皇后?萱城一愣,趕緊定睛打量起這位落落大方看似端莊賢惠的皇后來。
苻宏起身,幾步走過去,彎腰施禮,「兒臣見過母后。」
「恩。」她欣慰點頭,「宏兒,在座的諸位都是我大秦的功臣名將,你要一一為他們敬酒以表敬意。」
「是,母后。」
苻堅這時候臉上也泛上了幾分寬慰的笑容來。
看來這位皇后與苻堅的感情非常深厚了,兩人不約而同之間連笑容都極為一致。
荀太后走到王勐面前,王勐站起身來,拱手行禮,「太后貴安」,「皇后安」。
「丞相,洛陽一戰,你勞苦功高,哀家在此謝過。」就要拜下去,王勐趕緊扶住她的衣袖,「太后,這是臣的本分,自從臣北上以來,陛下待臣如同兄弟,無分親疏貴賤,臣本是被晉廷遺棄之人,承蒙陛下抬愛,洛陽一戰,全靠陛下慧眼明斷,這才和平取得洛陽,臣只是盡了臣的一點微薄之力而已。」
第二十五章 慶洛陽和談
荀太后眉眼中儘是滿足,點頭道,「丞相真乃是我大秦的在世諸葛,大秦得你,何其有幸。」王勐便向太后奏報了在洛陽的戰事以及和慕容令的談判,太后聽的甚是喜悅,不停的點頭,不停的讚賞。
片刻之後,苻宏回到座位上來,萱城湊上去問,「皇后今日怎麼到了這正殿來?」
苻宏顰眉,「什麼?」眯眼審視著他,「你很奇怪母后會來?」
萱城回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
他的意思是說第一次見到皇后到這未央宮來。
萱城恍然震驚,難道以前沒見過?
他確實沒見過,可這身體的主人不知見過多少次了。
他怎麼這樣不打自招了,完了,他壓根就不知道苻堅的皇后,史書中很少有提及到苻堅的皇后,他看過晉書上只有一句話提到,對苻堅的後宮之事只有略微的提及,記載總共只有四人,可惜,他現在完全記不起她是誰了。
他心裡莫名的緊張起來,不知為何他突然害怕與這位皇后見面,那怕只是禮儀性的。
「你真不是我皇叔?」忽然苻宏貼上來。
萱城看他,他的眼睛有什麼東西在轉動,飛快又迅速的轉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宏兒亂說什麼,我怎麼不是你皇叔?」
話剛落地,一聲「吾兒。」恰如其分的響起。
萱城趕緊起身,拱手拜見,「兒臣給母后問安。」
荀太后怔了一下,隨即卻抓住他的手揣在手心,緊緊的攥著,萱城感覺到了那手心的顫抖。
「兒呀,你終於這般待見哀家了。」
「太后,弟弟他一直這般待您,只是您沒有看見罷了。」話中隱藏著無奈的嘆息。
什麼?萱城心裡一震。
他心裡的問號直接打到了苻堅那裡。
苻堅不語,萱城低頭看著那雙手,皮膚蒼老無光,滿是皺紋,他又抬眼看著這位蒼蒼老態的婦人,一下子他的心又酸又疼,像是被什麼堵著一樣難受。
原來,原來。
荀太后一直都只是叫自己,卻沒有看過自己。
原來她早已看不見了。
只是自己從來沒有發覺而已。
真的是自己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一個白髮蒼蒼又雙目失明的婦人,她渴望自己的兒子,她日夜思念,她的眼睛瞎了,她的皮膚老去了,她的身軀弓下去了,然而,她的心卻無一日不在念著自己的兒子,她多麼的渴望他來看看他,那怕只是一眼,一句話。
這麼多年,她獨居深宮,他卻遲遲不肯進宮。
她在等,他在怨。
苻堅說得對,有什麼是解不開的怨,是自己的娘親。
「母親,母親。」萱城一連這樣叫了幾聲,內心的情感就像洪水一般爆發,怎麼阻都阻擋不了。
「兒子,兒子呀。」荀太后捂著他的手在心口,眼角有淡淡的清淚溢出,可臉上卻是滿足的。
「皇叔,你看看皇祖母,這些年你不進宮,你為何把那些事都推到皇祖母的頭上來?」
「宏兒。」皇后呵斥住他,「不要亂說。」
可萱城眼角酸酸的,他不敢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麼話?難道歷史上的那些錯誤真的不應該怪荀太后嗎?她殺了那麼的功臣,為了苻堅的江山,連自己的族人都可以殺掉,可是,為何此時萱城心中沒有先前那般恨了呢?
苻堅用眼睛示意了他一下,萱城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楞了一下,只聽苻堅輕聲說,「弟弟,太后身體有些乏力,你送太后回宮去吧,朕在這裡與景略談談洛陽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