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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半夜將過,終於風止聲停,幔帳靜靜垂下。
兼竹舒口氣,困得一動也不想動,甚至懶得將懷妄翻到一邊,直接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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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懷妄睫毛一動緩緩睜開眼。
入眼是兼竹近在咫尺的面容,他愣一下,隨即覺出哪裡不對。
自上而下的視角將兼竹的睡顏盡收眼底,如夢中那片梅林一般,雪地中紅梅盡綻。
懷妄腦中「轟!」的一聲,耳邊嗡嗡直響。面上一瞬被緋紅浸染,指尖一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什麼。
他趕緊撐起身來,銀髮垂落在兼竹身上。剛起身忽地又是一僵:他竟然還沒撤身。
無意中抱喜歡的人,若說心底完全沒有欣喜肯定是假。但隨之而來的羞惱和慌亂占據上峰,這次不是幻境,他怎麼能在現實中就對兼竹……
懷妄一時進退不得,既懊惱自己這般荒唐,又在看見這一幕時無法克制地反應更甚。
似有所感一般,兼竹「嗯」一聲指尖動動,接睜開眼。
懷妄立馬定在原處不動。兼竹睜眼後視線下落,就見懷妄一副做錯事的表情望他,愧疚又羞赧,嘴唇動動緊張地開口,「兼竹,我……」
兼竹微微吸口氣,抬起膝蓋輕輕撞他,「你先出去。」
「嗯。」懷妄面上熱得發燙,趕忙垂眼睫撤開,又長臂一伸撈過被子蓋住兩人。
兼竹十幾年沒見過他這副純情的模樣,笑一聲坐起來,又沒忍住「嘶」地捂住腰。
懷妄看他笑那一下不由一怔,但很快兼竹的抽氣聲便讓他心頭一緊。他將掌心用靈力捂熱後覆上去,見兼竹眉心鬆開,指腹在他腰身後細細按揉,「抱歉。」
兼竹感覺腰不酸,寬慰他道,「沒事,腰疼是正常的,不疼說明不行。」
懷妄,「……」
兼竹還在指導他,「往旁邊按一點,那兒有股筋。」
懷妄下意識照他的話按過去。他看兼竹這副自然的姿態,有片刻失神——恍惚間竟覺得他們本該如此。
他就該這般抱兼竹,一同相擁迎來清晨。
恍惚只是一瞬,很快懷妄回過神來,「我不是說這個。」
「那是什麼?」
他伸出另一隻手拉住兼竹的手腕,「我不知昨夜為何會……」他頓頓像是斟酌措辭,「但我會認真待你。我非有意強迫,你別惱我。」
他本是想說自己會負責,但兼竹未必願意讓他負責。懷妄便換說法,不管兼竹是否接受他,他都會對人好。
兼竹聽懂他的意思,抬手拽拽他的頭髮,聲線似是帶笑,「懷妄,沒人能強迫我。」
懷妄聞言動作一剎。
這話說得並不直白,但也好懂——放在平日是好懂,此刻他卻怕會錯意。
在他愣神期間兼竹已經坐正,收斂神色問他,「昨夜你是怎麼?」
懷妄思緒暫時收攏,「做夢,又夢到你和那玄衣男子。」
兼竹沒想到玄衣男子的事還有後續,「你莫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畢竟懷妄總是如此多心,不知道心里裝多少小話本。
一道幽幽的視線望過來,兼竹輕咳一聲,「你繼續。」
「他輕薄你。」懷妄說眼底又浮出一絲薄怒,沒忍住握緊兼竹的指尖,「我擊退他將你奪回,然後……」
未盡的話中意味分明,兼竹看懷妄通紅的面色,貼心地沒有往下追問。
他想想,「今日青雲試,我早已過參賽的年紀,到時候我同你一道再去那沼澤看看。」
「好。」
眼下天色已亮,外面隱隱傳來弟子們走動的聲響。兼竹身後不舒服,他傾身往懷妄肩頭一靠,「咚」腦袋枕上去。
感覺到下方的身軀驀地繃緊,兼竹說,「幫我,我不方便。」
落在耳畔的呼吸沉下來,懷妄本就還未平復,聞言心頭亂跳,定定神又攬上兼竹的腰身,克制情緒探出手去。
兼竹確實還有些疲憊,便任懷妄來。
正閉眼靠,忽然聽見走廊外傳來響動,大部分弟子們都起,準備出發參加上午的青雲試。
眾弟子都當兼竹和薛見曉一屋,這會兒沒顧忌,一名師兄站在門口叫他一聲,「兼竹師弟,你起嗎?」
屏障在他醒時就已撤除,兼竹穩穩呼吸,「起。」
出口的嗓音略帶嘶啞,好在隔扇門外邊聽不清。
「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要出發,你可快些。」
恰此時懷妄指尖一動,兼竹呼吸微促,「……好。」
門外的腳步聲又走遠。兼竹應過一聲後靠在懷妄的肩頭半開玩笑地低聲道,「聽見沒?快些。」
攬他後腰的手收緊,懷妄動作頓一瞬,還是沒忍住低頭在他鬢髮間落下一吻,「好。」
…
收拾好後,懷妄起身攏好衣衫。
外面有不少弟子走動,他自然不能再這樣走出門。兼竹拾起地上的外衫披好,給自己施個淨身術,「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