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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人王嘆息,「血統純正的族人不多了,若再不吸納新的血統,恐怕也離亡族不遠了。」
「鮫人一族血脈的確珍稀。」懷妄狀似無意,「這麼些年,鮫人一族可有去過外界?」
「我族隱居於此,並無外出。」
懷妄點了點頭,正抬手要抿一口酒,鮫人王目光忽地越過他的胳膊到了他身後,「你在作甚?」
正摸上一顆螺的兼竹,「……」
對面傳來的目光凌厲威嚴,似乎只要斷定了自己行為冒犯,便要下旨問罪。兼竹定了定神,摸起那顆螺,神色自然地遞到懷妄嘴邊,「來,仙尊,嘬螺。」
他體貼,「看您嘴巴閒了。」
懷妄,「……」
鮫人王還在一旁看著,懷妄遲疑一秒,隨即俯身低下頭——眼前細白的手指捏著小小一顆螺遞在他嘴邊,指尖還沾了些料汁。
懷妄垂眼咬上,舌尖一動,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對方的指腹,他心頭微跳,就著兼竹的手嘬了一口。
只是一口,懷妄很快抬起頭,恍若無事發生。
兼竹收回手,在桌下懷妄的衣擺上擦了擦。
懷妄心跳平復,轉頭看他,「……」
鮫人王見兼竹確實是要餵給懷妄,便沒再說什麼。只是他沒想到,高冷如懷妄竟會如此中意這名青衣鮫人。
他看了看兼竹的容貌:……原來仙尊也愛美人。
…
這一小小的插曲就此翻篇。
懷妄同鮫人王聊了不一會兒,夜色漸濃,宴會到了尾聲。鮫人王起身準備回自己的寢宮,懷妄也要回住處。
王宮西側專門隔出了一處宮院,名為「洗塵殿」,用於接待貴客。
雙方起身,兼竹隨之而起。
鮫人王囑咐幾句後,又看向懷妄身後的兼竹,「你叫什麼名字?」
兼竹道,「回吾王,庶民蒼竹。」話落,他感覺身側傳來一陣細微的靈力波動。
鮫人王點點頭,他揣摩著懷妄的面色試探開口,「便讓蒼竹送仙尊回去,如何?」
懷妄頓了頓,「可。」
鮫人王試探結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
雙方分別,兩路宮人領著懷妄、兼竹二人往洗塵殿的方向走。
赤魚宮燈映亮了宮中長街,兩人在後面並肩走著。
這會兒沒有鮫人王在一旁審視,兼竹便轉過頭分辨懷妄的神情。他想看看自己帶來的這份「驚喜」中,「驚」和「喜」各自占了多少比重?
卻見冷峻的側顏映著模糊的夜景,懷妄面無表情,神色不明。
兼竹目光重回前方:罷了,懷妄有仙尊包袱,喜悅之情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
兩人一路無言地回了洗塵殿。
兼竹跟著懷妄進門,宮人退下時還不忘投去幾道艷羨的眼神。
殿門從里關上,四下無人。兼竹環視一圈,只見殿內寬敞,輕薄的幔帳從頭頂垂落,正前方是一雕花四角圓桌,後置一屏風,想必在後面便是床榻。
懷妄站在一旁沒動,兼竹正垂頭思考著如何趕在前者開口譴責自己擅自跟來之前,先倒打一耙地指責他偷偷跑路——卻聽懷妄清冷的聲線響起。
「蒼竹?」
兼竹收斂了思緒抬眼看他。屋外的光亮透過門扇落在後者肩頭,「怎麼了,是名字不好聽嗎?」
懷妄不置可否,只定定看來,「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兼竹視線掃過他眉間的神色,笑了笑,「隨夫姓。」
他說完也不等懷妄回話,轉頭朝屋裡走去。
懷妄看著他的身影,心頭在剛剛一剎怦然後又陣陣泛酸。他想問是哪個「蒼」,但又覺得根本不用問——不是那沒擔當的前任,還能是自己不成?
在他思緒萬千之間,兼竹已經繞過屏風四下逛了一圈,屋內布局別致、陳設華貴,燈盞上鑲嵌著深海夜明珠,用來接待貴客很有逼格。
「仙尊住的地方真好。」
懷妄壓下心頭的情緒走過去,「嗯。」
兼竹看向那張十分彈軟的床榻,「尤其這床,相當不錯。」
懷妄看破,「你想躺就躺。」
兼竹欣慰,「你懂我。」 他說罷攤了上去,大尾巴搭在床沿上,一搖一晃。
藍色的魚尾鱗片周圍泛起一圈銀光,隨著魚尾搖擺,在兩端夜明珠的照耀下如銀沙細流。
懷妄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
鹹魚擺尾了幾下,兼竹若有所感地撐起半邊身子看向前方站立的懷妄,抬起魚尾巴同他打了個招呼,「看,運作流暢~」
「……」
「怎麼樣,是不是很適合我?」兼竹問他。
懷妄看他鬢角的淺藍色鱗片層層沒入鬢髮之間,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生得好看,竟絲毫不覺突兀,反而有種異樣撩撥的美感。
懷妄抬步走過去,「還行。」
兼竹不欲再同他討論:什麼還行,我看你是審美不行。
他坐起來,低頭開始研究自己化出來的這條尾巴。衣擺撩起,兼竹伸手摸了摸,入手的觸感溫軟光滑,細薄的鱗片覆蓋其上,表面堅硬卻又柔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