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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讓琳琅登時驚駭得心神欲裂。她匆匆攏穿好身上衣裳,趿鞋下榻,欲趕快離開這裡,可才向外走了幾步,就僵硬得邁不出步伐。
只見前方幾步開外,晉帝穆驍,正坐在屏風前的小榻上。他一聲不吭地靜看著她,眸光幽深,烏黑的瞳孔中,寒光迫人。
穆驍因前塵往事,心中對顧琳琅的種種,可謂是洶湧如海,複雜無比,而失憶的琳琅,對穆驍其人的認識,則要簡單許多。
在此夜之前,她與穆驍,見了有五次。第一次是去年那夜,穆驍假意命她侍奉,狠狠地羞辱了她一通;第二次在新年元日,顏昀禪位,穆驍登基,她遙遙看著,與穆驍並無交集;第三次是今日芳華林,穆驍問她舊人舊事,她說了幾句後,穆驍似是動了怒,策馬離開;第四次是在林中山洞,穆驍執炬而來,又無言而走;第五次是在青蕪苑,穆驍突然來到,見她與顏昀親密,又一言不發地甩著珠簾就走了。
這五次,穆驍有時會故意羞辱她,有時一個字也不說,但無論說不說話,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冷漠的鄙夷、憤怒的厭惡,從無半點善意。
前五次見面,已經足夠令人不快,但那五次加起來,也抵不上琳琅此時此刻,在此地見到穆驍時,心中遽然升騰的驚駭與恐慌。
簡直是驚悚,琳琅只覺有寒意自足底向上攀升,她不敢深想,驚怔地望著大晉朝的皇帝道:「陛……陛下為何在此?」
「朕倒要問問夫人為何在此?」晉帝冷冷望她的眼神,似比之前還要寒諷,「長樂公傷病臥榻,夫人不在旁照顧,反趁夜來此,與寧王幽|會私|通。若此事傳與天下人知道,夫人的『美名』,可就保不住了。」
……寧王……寧王穆驪……
琳琅想到這位年輕王爺,在外最大的名聲,就是風流慕色,心想難道碧茵正是受穆驪指使誆她來此,她今夜,是被穆驪侮|辱了嗎?!
可怕的猜想,似乎就是事實,琳琅正想得神智欲瘋時,又聽晉帝穆驍嗓音淡道:「若這事,為長樂公知曉,不知他會不會後悔當年,竟為一個不忠於他的淫|盪|女子,自毀聲名,空置後宮?」
琳琅強忍下心中驚駭與痛苦,咬著牙道:「我是被人算計了……」
穆驍卻依然譏諷,「算計?夫人才智過人,不算計旁人,就算不錯了,旁人哪裡能算計到夫人?!」
似因顧琉珠枕邊風的緣故,穆驍對她偏見極深。在他眼中,她似是天下第一的心機女子,什麼下三濫的事情,都乾的出來。琳琅不想再向穆驍解釋什麼,今夜遭遇可怕禍事的她,因心中已極難受,也難以像之前,面對穆驍陰陽怪氣的羞辱時,一味忍氣吞聲。
「陛下愛怎麼想,便怎麼想,我不在乎。」徑道下此句後,琳琅只想撿起她的外裙穿上,而後,趕快離開這裡。
那件淺月色的外裙,就落在穆驍身前不遠的地上。琳琅上前想將之撿起,但,她剛彎身抓住外裙一角,坐在小榻上的穆驍,就踩住了裙裳另一頭,他居高臨下地俯看著她道:「夫人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一句「我不在乎」,又將穆驍心中的怒恨,高高勾起,他俯身逼視著顧琳琅,一字字道:「今日聖諭,獵物最少者,需得受罰,夫人與長樂公,名次最末,當奏樂起舞,以娛聖心。」
他望著衣裳單薄的顧琳琅,冷聲命令道:「就舞《青鸞鏡》。」
琳琅萬想不到穆驍竟會在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僵著身體不動,又見穆驍緩緩坐直了身道:「看來夫人是需長樂公親自奏樂,才肯起舞。」
他朝門外淡聲吩咐,「來人,去將長樂公從榻上拖送到這裡,夫人與長樂公琴瑟和鳴,非長樂公親自奏樂,無法起舞……」
事涉自己,琳琅還可暫做忍耐,但聽穆驍竟要這樣對待傷病的顏昀,琳琅絕不能忍。
她嚯然站起身來,怒目灼灼地質問穆驍道:「陛下當初接受禪位時,曾對我夫君許下諾言。身為一朝之君,陛下當信守諾言,為何要一再毀諾,辱我夫妻?!」
「諾言?」穆驍聽顧琳琅一邊強調「守諾」,一邊又一口一個「夫君」、一口一個「夫妻」,深覺諷刺,他冷望著眼前的可惡女子,寒冽目光,怒火暗流,「夫人自己就是毀諾的一把好手,還有臉面,來指責旁人?!」
琳琅不知穆驍這又是聽了顧琉珠什麼話,今夜已因受辱之事深受刺激的她,在穆驍的一再相逼下,實是忍無可忍地斥道:「陛下身為人君,卻沒有識人之明,只知偏聽偏信,如何能做一個好皇帝?!」
穆驍冷笑,「長樂公倒是世人心中的好皇帝,但他這好皇帝,不但守不住江山,連自己的命,都差點交代在幾個刺客手上,實在是無能之極!這樣的好皇帝,連殉國的勇氣都沒有,只會作為一個為苟全性命,而懦弱禪位的亡國之君,一個連幾個刺客都對付不了,無能而又軟骨頭的可憐蟲,被後人嘲笑千年萬年!!」
顏昀是為她與阿慕,才低頭禪位,琳琅受不了穆驍這樣侮辱顏昀,一時氣急得口不擇言道:「夫君他今日是因何遇刺,陛下難道不清楚嗎?!」
這話說下,琳琅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她一驚噤聲,但已晚了,穆驍冷望著她的眼神,陡然間焚起熊熊怒火,他嚯然而起,直直逼視著她,幾是咬牙切齒,「你認為,刺客是朕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