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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捂帕拭了淚,飯也再用不下去了。
「娘~」衛卉哽咽一聲,連忙嚶嚶地哭著在旁安慰母親。
衛謹看得三姑娘,心頭又軟又氣得無力。從這日起便沒再踏入孟氏的廂房。
侯老夫人畢氏也不敢勸,這事兒家中上下似都等著定案,默默地不再議論。
隔日衛謹起得大早,一身周正朝服,跪於皇帝的勤政殿前。跪請聖上,定將昔日歹徒繩之以法,莫論是誰,決意依法論處。
帝允之,寬撫其回去,衛謹方才拂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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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臘月上頭,李琰卻把這「萬興和」的鏢頭萬大宰找到了。
說來也是巧合,他暗自派屬下在衛府周圍打探。年底要過年,上門要帳或者匯報事兒的莊園農場的掌柜也多。那日忽然來了個四十上下的婦人,看模樣卻不似莊上的,莫名有些勾欄氣,屬下們便注意上了。
婦人先後來了兩次,第一次來站在後院下人的月牙門前,是孟氏讓嬤嬤出來打發的,大約一頓惡語恐嚇給趕走了。
過二日,那婦人又好賴白賴地上門來,大有不給錢過年不走的趨勢。這次卻是孟氏身邊的秋嵐親自出來,很是嫌惡地給塞了兩紙銀票。
婦人舔著臉恭維,李琰的屬下便默默隨了上去。
那婦人也是狡猾,得了錢便買了些日用所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過了許多天。忽然有一天,約莫覺著安妥了,這便拾掇了幾件男人衣裳與吃食乾糧,往城外荒涼的小村莊去。
讓冷凍守了幾天的屬下抓了個正著。但見左臉一道疤,果是那個傳說中的萬大宰。
李琰也未搶功,只讓人去通知大理寺,說出外回城途中找到個人看著像,讓大理寺派人來查查。
大理寺派人來抓拿歸案,基本審都不用審,萬大宰就全都招供了。
萬大宰也過夠了,不僅朝廷在抓他,就是連當年的孟家,也都在找他,要殺他滅口。
他本來躲在城外,千囑咐萬囑咐,叫這婆娘別來找自己。可這姘頭心疼他放不下,又過慣了不勞而獲的日子,竟自己不打招呼去找孟家要錢了。現在別說被朝廷找上,就是朝廷不找,孟家派來的殺手恐怕也要到了。
反正左躲右躲都是死,不若竹筒倒豆子,通通抖落個乾淨。
原來當年萬興和鏢局保孟家那趟鏢時,萬大宰並不曉得朝廷的尋醫令。半路上腳骨崴傷,恰遇到兩個游醫給自己治好,其中一個被稱作師傅的姓宋。
孟家商隊管家給了他一千兩銀票,讓他把兩個游醫綁出關外。萬大宰愛錢,雖然想不通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游腳醫跟孟家有什麼仇,竟然值得千兩銀子,但賣就賣了。本來一件事就這麼了了,萬大宰拿了錢也就忘了事。
後來賭輸了鏢局,來到盛京鬼混。他慣是很懂勾欄里花天酒地一套,平日給風流公子、太監們做個幫攜,也結識了不少人。
此事過去幾年,忽然有一日,卻在喝酒時聽說當年的孟家綢緞商之女,如今已進順安侯府衛家做了官夫人。
其中因由,乃為原配夫人因為骨傷不得治云云,後面萬大宰便訛上了孟家。每隔一段時日,尤其是在過年過節前,必是要去孟家京都的綢緞莊討錢,掌柜的若不給,他就上到衛府門前討。
萬大宰又連帶著爆出了另一樁案子——孟家掌柜讓他殺少府監司染庫的掌事內官王嵋一案。但這案子的後面還有一案,大理寺監錄事的筆耕不輟。
是為孟家掌柜厭煩了他的要挾,有一次讓他想個辦法把王嵋做掉,另外還強調,什麼也不許問。
萬大宰雖然不知道啥事,但有錢他都賺。因與王嵋先前有過交道,便邀出來喝酒,用烈酒把王嵋灌嗚呼了。
但王嵋在嗚呼前,喝酒喝得興起,卻爆料出了另一樁驚天的秘聞。原來這孟家因為想當貢商,弄了匹鳳凰赤目的布匹,讓人塞進了江南貢商周家的貨品里。為了巴結王嵋,還特特送了他一座宅院。
只是很可惜,最後這塊布匹不曉得怎就找不見了。不過王嵋說他不怕,孟家的把柄在他手上握著,這可是殺頭的欺君大罪,他將來還得繼續叫孟家給他置幾間鋪面。
聽得萬大宰滿心裡打寒顫,想來是這布匹丟得奇怪,孟家怕人調查,所以讓自己把王嵋殺了吧。
雖然這是個老大的把柄,可萬大宰只敢藏在心裡,提也不敢提。畢竟提了沒命,不如留著孟家,繼續當做活的取錢罐。
如今既被抓拿歸案,他便也沒再瞞著的必要了。
只是當年販賣-私-奴一案,沒想到一連牽扯出三樁案子,樁樁皆是在皇帝跟前動土的忤逆之罪。
大理寺主簿具文在案,由少卿大人呈於御前。小小一個絲綢商賈,竟膽敢如此作惡,是連後宮皇后太后都敢作咒的。宮中皇帝甚為震怒,責令大理寺按律正法,以儆效尤。
時值年底春節前夕,各部門為了不拖延過年,遂當年涉案的孟家家主、掌柜、男丁全部抄家下獄,等待年後問斬,婦幼老孺發配南方荒蠻瘴叢之地去墾荒。
孟芳欣雖然因為嫁入衛家而免於一難,可也無顏再待下去了。
臘月二十日,盛京城的年味漸重,孟芳欣拉著個包袱,與秋嵐跪於院中辭行。只婦人保養得宜的臉上,仍巴巴地看著高大的衛謹,奢想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