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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偷偷用眼神交流,都有些不知所措。
太妃娘娘的反應也太過稀鬆平常了, 像是早已預料到。
不只她們不理解,荀歡同樣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阿娘, 您、您沒有和女兒開玩笑吧?」
陳太妃頓了下,緩慢地搖頭。
荀歡身子輕顫,忍不住後退半步,淚水決堤。
何長暄在她身後偷偷伸出手, 虛虛護著她的身子,卻也一句話都不說。
對什麼都不知道的荀歡來說, 這件事是有些殘酷了, 他目光一黯,望向陳太妃。
陳太妃輕輕搖頭, 命令道:「帶儀寧去梳洗,哭哭啼啼的, 哪裡像個長公主。」
何長暄目送她不發一言地繃著臉走遠。
許久,他收回目光, 聲音艱澀道:「您不必如此強硬,荀歡還小,也是需要哄著的。」
「世間萬事,不會事事都順著她的意。」陳太妃收回目光,露出一個笑,「長暄, 這幾日你回齊國了麼?齊帝怎麼說?」
那日何長暄拿出陶塤,陳太妃一眼便認出這是清玉姐姐的。
得知何長暄便是清玉姐姐的孩子,陳太妃哭成淚人,又得知荀歡幼時與他又有一番機緣,現在對荀歡情根深種,當機立斷讓他回齊國準備求娶。
這些時日她一直在思索讓荀歡嫁給哪位好郎君,沒想到想著想著,倒是等來了清玉姐姐的孩子。
「日後我都不會再回去了,」何長暄點頭,「齊國不會讓一個帶有一半越國血緣的皇子做皇帝,我都明白。」
他都明白,所以自踏入皇宮那一日起,他對皇位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惦念。
「這些事情,你可都告訴幼幼了?」陳太妃回神,「可有找到機會?不如我幫你……」
「不必了,」何長暄拒絕的乾脆,「我會親口告訴她。」
「幼幼那孩子氣性大,你順著她一些,」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陳太妃嘆了口氣,「她總是意氣用事。」
何長暄滿目柔和,輕輕點頭。
過了片刻,荀歡垂著頭進來。
「此事我已知曉,」陳太妃啜了口茶,慢悠悠道,「幼幼,或許你該對七皇子有個了解,或許他……」
荀歡抬頭,繃著臉拽起何長暄便走。
何長暄腳下亂了幾分,走了幾步才恢復平衡,他將拽著衣裳的小手鬆開,轉而握住她的手。
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看見他們的舉動,可荀歡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依然走的飛快。
上了轎子,她不斷地抱怨:「七皇子到底有多好,怎麼連阿娘也不幫我?難道他說要入贅便會真的入贅麼?」
何長暄無聲地嘆了口氣,將她擁在懷中。
荀歡安靜下來,想到什麼,她猛地抬頭,興奮道:「常鶴,你去幫我殺了他吧!」
「……」何長暄默了默,「不行,他是皇子,死在越國事小,兩國開戰事大。」
「那你說怎麼辦?」荀歡皺著眉。
何長暄自然沒辦法,他假意思慮片刻,卻真的有了一個想法。
心中的計劃頃刻間便完成,他低聲道:「誘誘,或許你可以問問你阿耶的意見。」
荀歡一臉迷茫地望著他:「你的意思是,聽我阿耶的?」
「有何不可?」他垂眸掩去笑意,「你不相信你的阿耶與你站在一處麼?」
「自然是信的!」荀歡揚聲道,「我的阿耶是世間最好的阿耶,他肯定不會讓我遠嫁齊國的!」
話音剛落他便開口:「嗯,那今日你與他說一說,明日讓他入皇上與太妃娘娘的夢中。」
荀歡聽了這話,一掃方才的頹靡情緒,迫不及待地點頭。
兩人便去了一趟酒肆抱了幾壇玉泉酒。
酒肆中的娘子們依然不知道荀歡的身份,她們坐在樹下乘涼,見到荀歡湊過來打趣道:「小娘子這是又饞酒了?」
荀歡抿唇,羞赧地點頭。
天色已晚,何長暄不欲久留,正想帶荀歡回去,娘子們卻在身後問道:「你們何時成親啊,怎麼這麼久了也沒個動靜!」
荀歡張了張口沒說話,正想催促他快走,沒想到他卻頓住腳步,回眸揚聲道:「快了,到時候請娘子們吃喜酒。」
荀歡幾乎是跑著出去的,身後傳來的歡聲笑語聲讓她一陣臉熱。
她才不會和常鶴成親呢,常鶴是她的面首,哪有和面首成親的道理……
回到公主府,她狠狠地灌了兩口酒才把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羞赧壓下去。
今日沒有月亮,亭中太暗,何長暄正幫她點燈,回頭見她已經喝起來了,忍不住搖頭。
「慢點喝,急什麼?」他將酒杯奪下來。
荀歡也沒堅持,她頓了下,忽然說道:「與你成親也挺好的。」
何長暄抬眸。
「只要不是與那個七皇子成親,與誰成親都是好的。」她喃喃道,「我要繼續喝酒了。」
他重新斟了杯酒遞給她。
她慢悠悠地喝著,不知何時,卻見他不知從哪兒掏出塤。
荀歡的目光被吸引過去,訥訥道:「還能用麼?」
話音剛落,他閉上眼睛將塤放在唇邊,古樸悠揚的音調在小小的亭中迴蕩。
荀歡一時忘了說話。
他不是不吹塤麼?怎麼主動吹起來了,還吹的這麼好聽……
她同樣閉上眼睛,沉醉在塤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