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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聲音被被子悶著,再怎麼尖利也帶著鈍感。
何長暄依言停下腳步,然後輕聲嘆了口氣,隔著被子擁住微微顫抖的荀歡。
他貼近她,聲音極輕:「誘誘,你不必瞞著我。」
他說:「你什麼模樣我都喜歡。」
第35章 章心血來潮 我能去齊國和親麼
荀歡最喜歡春日, 可以穿輕薄鮮亮的衣裳,有淡香撲鼻的桃花,還有冰雪消融後浮現的綠意, 每一個微小的變化都讓她歡喜。
可是春日還有飛揚的柳絮, 無孔不入地侵入她的肌膚,占據她的領地, 在她臉上留下醜陋的印記。
她已經很小心了,整日窩在閨房中不出門, 為什麼還會這樣?
荀歡的眼圈慢慢紅了,盯著漆黑的某處,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
何長暄靜靜地陪著她,看著床榻上的隆起, 她縮成小小的一團,悄無聲息的, 像是睡著了。
可是她肯定是睡不著的, 他的手慢慢落下,想要安慰她, 可是大掌甫一搭在柔軟的錦被上,她又開始顫抖。
何長暄無聲地嘆息, 等了許久也未見她要出來的跡象,擔心她透不過氣, 主動詢問:「悶不悶?」
荀歡抿緊了唇瓣。
自然是悶的,被窩裡的熱氣一陣一陣地湧來,呼出的氣息蒸的她的臉頰發燙。
可是她並不想開口說話。
他的聲音遙遙傳來,似是隔著雲端:「誘誘,我先出去,你出來透透氣。」
荀歡靜了下, 低聲問:「你怎麼知道的?」
她的聲音又細又弱,與平常的音色大相逕庭,何長暄心中一疼,緩聲解釋。
荀歡耐心地聽完,讓他出去了。
床邊的腳步聲很快響起,似乎怕她聽不清,聲音放的很重,堅定地往外走,不過過了一會兒又消失了,隔了片刻才有推門的聲音。
荀歡沒敢出去,等徹底沒有動靜了才把被子掀開。
她環視一圈,閨房中空無一人。
靠窗的梳妝鏡泛著柔和的光,卻刺的荀歡眼睛一痛。
她抿了下唇,赤著腳下地,站在銅鏡前靜默良久。
鏡中的少女鬢髮散亂,眼尾與鼻尖通紅,兩道淚痕隱約可見,唇瓣被咬的發紅。
楚楚動人。
如果忽視臉上一片紅腫的話。
荀歡對自己的容貌向來有自信,唯獨在此刻,在絢爛如火的春日,有長達數十日的萎靡不振。
太醜了。
她失魂落魄地垂頭,不忍見自己這副可怖的模樣。
只是方才的一幕還映在腦海中,荀歡不得不轉移注意力,目光在梳妝檯上漫無目的地梭巡,終於定格在一個不起眼的妝匣上。
妝匣下面壓著裁剪整齊的宣紙。
她的目光凝了凝,忍住想要抓癢的感覺,抽出那張宣紙,是常鶴的字跡。
她輕輕念出聲:「『人面桃花相映紅』這句詩,形容的明明是如今的你。」
荀歡一陣恍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銅鏡中,腮畔的紅痕還很明顯。
這句話沒什麼的,甚至她從前還拿這一句調侃過他,可是他今日把這句話還回來,她居然心頭一暖。
從前每到這個時候,連阿娘也會對她的容貌避而不談,小心翼翼地岔開話題,生怕提起她的傷心事惹她哭,久而久之連荀歡也羞於啟齒,又慢慢變成懼怕。
從未有人誇過她這副模樣是好看的。
雖然她從未讓旁人見過,連阿娘也沒有。
正細細地想著,窗外有人影閃過,聲音低沉:「公主,春時回來了。」
可是總要面對的。
荀歡拿起妝匣旁的面紗繫上,確定不會掉下來才喊道:「常鶴,你進來吧。」
何長暄聽完了春時的回話,一言不發地推門尋找荀歡的身影。
她靜靜地坐在梳妝檯前,裙衫曳地,手中捏著他寫的紙條,垂眸細細地看著,姿態悠閒。
他慢慢上前,一字不落地回稟。
無非是讓她好好抄寫經書,不要偷懶,荀歡點了下頭,目光終於從紙條上移開了。
何長暄這才發現她臉上繫著的面紗,還有哭的紅腫的眼睛,神色略帶些迷茫。
她又哭了?
他微微擰眉,餘光又瞧見她的裙衫下圓潤秀氣的腳趾,點著朱。
他目光一熱,伸手抱起她。
面紗飄揚起來,荀歡一把捂住,悶悶道:「你又做什麼?」
他卻不說話,徑直往床榻上走,到了才問:「下床還是睡覺?」
荀歡這才發覺自己是赤足的,她把雙腳並在一起,往裙子裡縮了縮,羞赧道:「你轉過去。」
他很快便轉身,確定他不會偷看,她這才飛快地穿好,說了一聲好了。
「方才我已經抄好了一卷經書,」他平復了下極快的心跳,淡聲開口,「你要一起麼?」
荀歡低低地嗯了一聲,偏頭躲避他的目光,哪怕他只是坦坦蕩蕩地直視她的眼睛,並未說出讓她不舒服的話。
可是他怎麼什麼都不說呢?明明他什麼都知道……
愣神的工夫,他已經站在書案前磨墨了,見她還愣著,詫異道:「怎麼了?」
荀歡連忙上前,提筆胡亂寫了幾個字,聞著裊裊檀香,忐忑了一整日的心終於慢慢靜了。
何長暄坐在她面前陪她一起寫,荀歡寫累了,靜靜地瞅著他模仿她的字跡,雖然很像了,但是寫著寫著他就有些收不住,分外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