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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長暄自然察覺,他在心裡嘆了口氣,眼睛望向一旁的茶攤,清清嗓子道:「女郎,先喝杯茶吧。」
荀歡嗯了一聲,等他過去了,這才慢慢走過去,跪坐在方桌旁,借著衣裳的掩飾偷偷揉膝蓋。
不過直到上了茶常鶴也沒有回來,她疑惑地望向賣茶的老伯,並沒有常鶴的身影。
她失望地收回目光,下一瞬便有一個人影擋住和煦的陽光,荀歡望過去,瞧見常鶴手裡拎著一個不知從哪借來的長凳,面色冷淡地立著。
「坐吧。」
原來他知道她腿疼啊,荀歡也不再掩飾,滿臉痛苦地站起身,何長暄伸手扶住她,又把條凳放在她後面。
「日後不要任性,」他跪坐在她對面,望著坐在條凳上蹙眉的女郎,試著提議道,「不如……」
先回去吧。
荀歡知道他想說什麼,撇撇嘴打斷他:「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出來的,歇一會兒就好了,我從小便和阿兄們一起玩,也皮糙肉厚的!」
何長暄的目光落在她細的不堪一折的白嫩手腕上,淡淡一哂。
「誒!看這裡誒!」一個絡腮鬍子往這邊走,把手裡的鑼敲得震天響。
荀歡被吸引過去,瞧見絡腮鬍子穿著胡人的衣裳,身後還跟著幾個奇裝異服的壯漢,不由得好奇道:「這是在做什麼?」
何長暄瞥一眼便道:「雜耍。」
「那咱們快去看看呀!」
話音未落,荀歡便要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他卻制止她的動作,低聲道:「這個位置很好。」
荀歡不明所以,沒想到下一瞬幾個壯漢便在茶攤前面圍成一個圈,小小的茶攤瞬間被擠得水泄不通,她所在的地方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正是絕佳的觀賞位置。
她滿意一笑,不過坐著也看不清,她踮腳看了一會兒便累了,索性站在條凳上,讓何長暄扶著。
見她沒有想往前湊的心思,何長暄自然應允。
「今兒啊,我給大傢伙表演個剖腹!」
喝彩聲和驚呼聲一同爆發。
絡腮鬍子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話,荀歡自然聽懂了,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手中的短劍,他是活夠了想尋死麼?
她抓緊何長暄的手叮囑:「萬一一會兒見了血,你記得抱我下來。」
何長暄嗯了一聲。
荀歡卻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一股嘲笑的意味,正想說話,被人群圍在中間的絡腮鬍子便將一把短劍對準了自己的肚子。
她忘了言語,屏住呼吸等著短劍落下。
絡腮鬍子大喝一聲,將短劍往外推,似乎是在蓄力,劍尖被日光一晃,愈顯凌厲。下一瞬,他視死如歸般地手臂微曲,大力戳進自己的腹部。
人群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荀歡抓了何長暄的手,滿手汗濕,又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他的表情。
他……面無表情。
失神的工夫,絡腮鬍子已經把劍抽出來,仰天大笑幾聲,似是在證明自己毫髮無損。
可是荀歡明明看見他的劍刺了進去,怎麼會這樣?
百姓們顯然也震驚了,幾個壯漢趁機捧著碗四處遊走,不一會兒便賺的盆滿缽滿。
有人繞到荀歡這裡,她心滿意足地摸出一角銀子,正想遞過去,何長暄制止了她,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
壯漢原本心頭一喜,見了何長暄丟的銅板又撇撇嘴,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荀歡覺得丟人,她堂堂長公主,什麼時候這么小氣過?
何長暄並不解釋,很快又有人拿鐵釘刺自己的天靈蓋,還有拿板磚拍腦袋的,全都毫髮無損,荀歡也顧不得罵他,連連驚呼,手都要拍紅了。
等雜耍的人群散去,荀歡的腿也不疼了,她輕鬆地跳下去,開始與他算帳:「我給你的月例銀子很少麼?」
何長暄不明所以地回答:「不少,每月十兩。」
「那你給人的賞賜怎麼就幾文錢?我堂堂長……我的臉往哪擱?」
「沒有人能認出你的身份。」他垂眸回答。
荀歡一噎,正想反駁,何長暄又繼續說道:「況且那些都是假的,何必當真。」
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何必當真。
「假的?」她瞪大眼睛,「可是我明明看見……」
「那把劍的劍柄有一個按鈕,輕輕一按就可以把劍縮回去。」他淡淡解釋,「鐵釘自然也是假的,只要……」
「不許說了!」荀歡打斷他的話,「你都看出來了還有什麼意思?」
何長暄一怔,這本來就沒有什麼意思,她怎麼還不許他說了?不過也省的費口舌了,他識趣地沒有開口。
被他的解密弄得心煩意亂,荀歡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環顧熱鬧的醴泉坊,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她喃喃道:「還有哪裡好玩……」
腦海中閃過幾個相鄰的坊市,她靈機一動,想起頒政坊,那裡寺觀雲集,是科舉之人學習的清淨之地,難道還愁找不到俊俏的面首麼?
她即刻起身,望著頒政坊的方向,興致勃勃道:「咱們去頒政坊!」
沒想到他沉默片刻,指了個與她相反的方位:「頒政坊在那邊。」
第17章 章雞犬升天 朽木不可雕也
頒政坊在醴泉坊的東北方向,並不算太遠。
荀歡辯不清方位,指了西南方向,雖然面上淡然,但是她心裡還是有些窘迫——為什麼每日都在常鶴面前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