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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攙扶著老太太的櫻櫻,他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隨後,紅袍勁裝的四郎陸少玉和藍袍的小五郎陸懷玉依次進來。
陸家郎君皆是蘭芝玉樹之輩,年紀最大的三郎肅然端莊,四郎少年意氣,顧盼生輝,五郎雖然還一團孩子氣,但也可想見日後的俊朗出塵。再有個櫻櫻陪在一旁,襯得滿庭搖曳生光,叫人如覺春風拂面,心底的凡塵都散去不少。
老太太偶爾外出應酬,旁人都贊成她家中郎君們龍章鳳姿,此時又添了個嬌嬌怯怯的女孩兒,她心中更是欣喜。端坐在榻床上,摟著櫻櫻,向眾人笑道:「往後別人不會嫌棄咱們陸家只有郎君了,瞧瞧你們新妹妹,多乖巧水靈的小女郎。」
櫻櫻得了這句誇讚,只佯裝害羞地躲在老太太身邊。陸雲渡一眼就看穿她的裝模作樣,心底冷笑,然面上不顯。
不曾想在祖母這裡見到新妹妹,四郎陸少玉喜出望外,雙眼一亮,想也不想地就喊道:「櫻櫻妹妹!」
小五郎還處於對女孩子不感興趣的階段,同祖母見禮過後,就只抱臂站在他的雙生哥哥身後,想著待會兒又要念什麼書、在校場上練什麼功夫。
老太太自然知道昨日四郎替新妹妹攔下獵鷹,受了點小傷的故事。此時見四郎這般親熱,不禁笑道:「你們兩個倒熟悉得快,這就叫上妹妹了。」
「四哥哥。」櫻櫻對著沖她擠眉弄眼的四郎輕聲喚了一句,粉面微紅,嬌羞可人。
緊接著,才對依次落座的世子爺和小五郎行禮。
知道年輕的郎君們心不在後宅,老太太也不拘著他們,隨意閒談兩句後,便放他們去外間用早膳,臨了還特別關照道:「四郎,照顧著點你妹妹。」
「知道了!」陸少玉眼底憋著笑意,恭恭順順道。
陸家有規矩,但還沒有嚴苛到不讓十來歲的孩子們同席的地步。飯桌上,陸少玉索性拉著櫻櫻在他身旁跪坐下來。侍女傳來一盞盞精緻清淡的膳食,四郎一股腦兒地將餐碟放到櫻櫻身前的小几上。
望著小几上堆得滿滿當當的小食,櫻櫻連忙阻止他把自己當豬餵的傾向,小聲道:「四哥哥,我吃不下這許多的!」
察覺到三哥掃來的淡淡目光,隱有不滿之色,陸少玉也反應過來小几上堆得太多,這才揮揮手讓侍女下去,道:「櫻櫻才來金陵,不知道膳食上可還習慣?」
「金陵處處都好,自然是習慣的。」為了讓陸少玉聽清楚她半生不熟的官話,櫻櫻特意輕言細語地答道。
陸少玉想盡了法子同她說話,「櫻櫻今日這麼早就來陪祖母,陪著祖母做早課嗎?」
這時代百家爭鳴,有人篤信佛教,有人崇儒。他們府里一群男孩子,精力多得無處釋放,自然沒有禮佛的那份沉靜心力,平日都是老太太做完早課後才來請安。
「是,我給老太太念了一會兒佛經。」櫻櫻將一小勺燕窩粥送入口中,待完全咽下後才輕柔答道。陸少玉盯著她微微濕潤的紅唇,略微出神。
一陣笑聲打破了此間寂靜。小五郎陸懷玉一直在專心吃飯沒有出聲,這時聽到新妹妹說她給老太太念經,不禁笑道:「妹妹念的經,祖母聽得懂嗎?」
這是在笑話櫻櫻的官話說得不好了。小五郎生性貪玩,又是府中幼子,養成機靈頑劣的性子,什麼都敢拿出來笑話玩笑一番,更何況只是個剛進府的表小姐。
他雖昨日才差點惹出禍事,但這小混世魔王忘性大,轉頭就拋之腦後。
陸少玉有些惱了,他臂上的傷口還疼著呢,見親弟弟又來招惹新妹妹,不禁拿出兄長的威嚴,出言訓斥道:「小五,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當心我替妹妹責罰你!」
小五郎向來不服氣只比他先落地半刻鐘的哥哥,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被訓斥,臉一扭,梗著脖子就要反唇相譏。
一直默默用膳的陸雲渡這才道:「好了,像什麼樣子。」
他語氣雖淡,但劍拔弩張的兩兄弟向來臣服三哥哥的威嚴,聲勢立馬就消了下去。
世子三郎,年紀不大,但已是公認的下一任陸家家主,又有軍功和朝廷官職在身,平日最是冷淡威嚴,管教弟弟們下得了狠手,比府上的武功先生還嚴厲,小郎君們最是敬畏他。
此時三郎出言,雖沒有訓斥哪一個人,但兄弟兩都不敢試圖挑戰三哥的威嚴,偃旗息鼓下去。
櫻櫻還沒在陸家站穩腳,怎麼敢讓兄弟倆因為她生出齟齬,也連忙拉著四郎的手安慰道:「四哥哥的好意我心領了。聽不懂金陵話不好麼,哥哥就是說我的壞話,我也聽不懂呢。」
她這後一句話是對著還氣鼓鼓的小五郎說的,都是陸家的嫡系郎君,陸少玉要安慰,小五郎也不能怠慢了。這些應酬手段,她手到擒來,早用得爐火純青。
「我怎麼會說你的壞話?」小五郎察覺到她語氣里的調侃與不在意,也後知後覺他的確冒犯了,心底的氣早就煙消雲散。
方才見新妹妹說話時,眼波流轉,似是眼底含著水光一般。大膽地出言調侃他,眉間一點紅痣襯得人更是生動活潑,小五郎模模糊糊地有點明白他哥哥為什麼這般喜歡這個新妹妹了。
櫻櫻低下頭去,身邊的四郎少玉生怕她因為口音自卑了。
時代民風開放,少年慕艾,男女之間交稀鬆平常。正是這種時代風氣,讓金陵的貴族仕女們更是開放得近乎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