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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他就知道自己開了一個最壞的頭。
陸雲渡聞言,卻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然是要好好報答表姑娘了。」
他轉轉手腕視察正骨情況,心底掠過一絲嘲意,思量著怎麼把那膽大包天的小娘皮捉來狠狠收拾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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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櫻櫻侍奉完老太太早膳後,正趴在老太太常用的小几上抄寫佛經時,忽聽門外傳來一兩聲響動。
她眉間微蹙,看了眼正坐在小几對面閉目默念佛經的老太太,正要放下筆去讓小丫鬟們小聲些,杏黃軟緞門帘突然掀開,一個修長身影毫不客氣地邁腿進來。
一身象牙白家常寬袖大炮,墨發半束腦後,這樣隨意裝扮都能引得小丫頭們臉紅心跳,偏生面上一派冷峻威嚴,不是世子爺是誰?
自從那日過後,櫻櫻一直躲著不敢見他,聽說他告假在家中養病,連中書省都好幾日不曾去過了。她聽了只更加心虛,連著幾日躲在老太太房中,誰知還是被他給捉住了。
她偏過頭去裝作沒看見人,他也不計較,徑直在一旁坐下,向老太太笑道:「孫子來祖母這裡蹭一頓早膳,不知祖母是否收留?」
老太太搖頭笑呵呵道:「整日不著家,一來就是擾我清閒,你院子裡難道沒廚房,非要到我這兒來吃?」一旁的侍女們見狀,也笑著低下頭去,去小廚房中替三郎尋些溫熱的吃食來。
世子爺笑道:「祖母這兒更香些,孫子日夜念著呢。」
不知為何,他明明是在笑著說吃食,櫻櫻卻覺得她背後汗毛倒豎,仿佛自己已經成了陸雲渡的囊中之物,馬上就要被他吞吃入腹一般。
她打了個寒顫,悄悄往老太太身後躲了躲,暗自祈禱他不要看見自己。
侍女很快捧著托盤來上菜,一張不大的紅木小几被櫻桃酒釀、赤豆糕、八寶粥、玫瑰凍等吃食堆得滿滿當當。
「妹妹也沒用早膳不成?怎麼光盯著我?」這一聲突然響起,櫻櫻嚇得猛一抬頭,看到他眼底一絲戲謔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都低著腦袋,哪裡有盯著他看!
陸雲渡纏著紗布的右手大剌剌放在桌沿,左手執著玉勺,送了一勺櫻桃酒釀下肚。
見他手裡那碗櫻桃酒釀,櫻櫻只覺得他兇狠得仿佛要咬下自己身上一塊皮肉來,只好往老太太身後躲了又躲。
「雲渡這手可好些了?」
聽見老太太這樣問,櫻櫻心中一緊,生怕他當著老太太的面告狀。
老太太是喜歡她不假,可畢竟陸雲渡才是嫡親的孫子,一個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和世子爺,孰輕孰重一望便知。
瞥見她那點小心試探的眼神,陸雲渡唇角微勾,「不太好。」
老太太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身邊人是怎麼伺候的?這幾日可有好好上藥?別仗著年輕就不當回事,這事不可掉以輕心的,趕緊去請章太醫來瞧瞧!」
章太醫是太醫院前任院判,告老致仕後被陸家聘來,平日只負責給老太太診斷看病,其他人有疾,輕易是請不動他老人家的。
「勞煩祖母為我掛心,不必去請章太醫。其他地方都好,只是底下人手腳粗笨,伺候人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這有何難?我房裡挑兩個手腳靈快的人跟著去伺候你幾月不就是了?」
說著,老太太的目光已經在房內眾侍女身上逡巡起來。
他們家三郎不似旁的世家子弟,打小就不喜侍女貼身伺候。旁的郎君到他這個年紀,身邊誰不是群芳環繞?
雖說陸家規矩是成婚之前不得有通房,但三郎從小就沒了娘,身邊又沒個貼心人伺候,做長輩的難免不放心。
察覺到三郎若有似無的目光,侍女們紛紛垂下頭,一個個面頰微紅,含羞帶怯。即使被選去也不過只是伺候人,但能伺候三郎,也是她們求之不得的福分!
櫻櫻借著喝茶的動作遮掩,悄悄打量他。見眾女都緊張不已,唯獨他一人還在慢條斯理用膳,心底暗罵他故弄玄虛。
心底剛輕罵一聲,陸雲渡仿佛有讀心術一般,抬頭直直向她望來,薄唇輕啟:「妹妹似乎有話要說?」
他這一聲把屋裡眾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櫻櫻身上,老太太也轉過頭來:「櫻櫻怎的了?」
眾目睽睽之下,迎著三郎那暗含警告之意的目光,櫻櫻的臉紅了又白,終於輕言細語道:「櫻櫻心疼三哥哥的手罷了。」說完這話,她便裝作害羞模樣低下頭去。
陸雲渡將手中玉碗一放,笑道:「不勞祖母費心,我瞧著表妹就是手腳極為靈活的,不如請表妹來替我照料一二。」
他說「手腳靈活」幾字時,眉毛微挑,顯然是在提醒她,那日她在馬車中是如何「手腳靈活」得害世子爺手腕脫臼的。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作勢要用手中扇子去敲他手背,「府里下人這樣多不肯用,非要使喚你妹妹不成?」
「就要看妹妹肯不肯讓我使喚了。」陸雲渡也不躲,手背上挨了老太太一下。
明明是打在他左手,他非裝腔作勢地輕嘶一聲,倒讓老太太著急起來,「可是傷著了?快請疾醫來瞧瞧!」
「無妨,祖母無需擔心,只要按時上藥,不出兩月功夫就好全了。」說罷,他站起身來,「時間不早,孫子就不叨擾祖母了。」
見他作勢要走,老太太吩咐道:「櫻櫻,跟著你哥哥去瞧瞧,看有什麼能搭把手的地方,底下人粗手笨腳的都不如你心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