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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玉佩不一樣,那是王室的生身玉佩,每個人都有專屬於自己的一塊,每一塊上都刻著自己的生辰和父母的名諱,還有雕琢這塊玉佩的工匠姓氏,可以說沒有任何兩塊玉佩是一樣的,對於一個贏姓子弟來說,這塊玉佩是要陪著主人走進墳墓,去和天上的祖先重逢的。更何況,贏澈和贏淨的這兩塊玉是從天降隕石當中剖出來的,過往的成百上千年,以及往後的成百上千年,也許都不會再有這樣的隕石,即便有,也未必再剖得出這樣的美玉。
太不公平了,嬋羽的鼻子酸酸的,我和他們倆是同一天生的,難道就是因為他們倆同時降世,而我早了一刻鐘嗎?公子憑什麼就要比公主高貴?為什麼他們得到的是玉佩,而我只能擁有珊瑚?
「嬋羽,你要做什麼?」贏驄的聲音已經隱含怒氣,「把玉牌還給你的兄弟們,乖乖跟你母后回椒房殿去,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份上,朕不罰你。」
嬋羽只覺得自己的胃被一隻手緊緊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滾燙的眼淚湧上眼眶,使視線變得模糊。
父皇陰沉的臉色,贏澈面帶鄙夷,贏淨暗暗焦急,母后則在歇斯底里地說些什麼,而殿中那些親貴們表情各異,讓嬋羽覺得自己又可憐又好笑。
隆隆的悶雷聲傳進殿中,有一下正炸在大殿的房頂,殿中已經有膽子小的人在悄聲驚呼。
有宮人跪在嬋羽面前苦苦哀求,請求她交出玉佩;還有宮人在帝後的默許下掰嬋羽的手指,企圖拿回玉佩,可是她們掰的力氣越大,嬋羽就握的越緊。
又是一聲驚雷,大殿中亂成一團,外面的天色俱已全黑,嬋羽的目光穿過殿門,望見遠遠的閃電。
手背忽然傳來鑽心疼痛,嬋羽「嘶」了一聲低頭去看,原來是被一個宮女的指甲劃破出血,宮女跪地求饒,把頭磕得砰砰響,請求「公主饒命」。
嬋羽嫌惡地把手抽出來,她真一刻都在這殿中待不下去了,她將手中握著的兩塊玉佩向著殿中屋頂高高拋起,趁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玉牌上移,嬋羽終得解脫,提起裙子,邁開腿就向殿外跑去。
【注1】豫卦:詳見《易經》六十四卦第十六卦;豫順以動,象徵順勢而為。得豫卦,有利於封侯建國,出兵作戰。豫卦與謙卦互為綜卦,交互作用。
【注2】謙卦:詳見《易經》六十四卦第十五卦;謙謙君子,卑以自牧:象徵品德高尚的君子,以謙卑自守;謙卦與豫卦互為綜卦,交互作用。謙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個每個爻都是吉的卦。
第七十七章 羽化龍(下)
「你不會是唯一,也很快不再是公主」,那句討厭的預言又冒出來,嬋羽甩甩頭,想要把那個聲音甩出自己的腦海,卻適得其反,愈發強烈清晰,猶如耳畔驚雷。
悶雷聲中,豆大的雨點砸下來,落在身上,嬋羽只覺得臉頰生疼。她想起和竇景的約定,要在夏天的暴雨中奔跑一場,此時此刻,嬋羽無比想要奔跑。
她在滾滾雷聲的間隙中吹響鷹哨,黑鷹很快飛到她的身邊。多想和它一塊飛啊,如果跑的足夠快的話,是不是感覺也差不多呢?
那麼,就是現在了。
幕天席地,雨已成簾。夏天的雨趕走了悶熱,倒使得嬋羽覺得分外痛快。
去哪兒呢?
幾乎是毫無意識地,嬋羽跟著黑鷹一口氣就跑到了宣室殿廣場上的九鼎前。她已經淋得濕透,長發像水草一樣貼在臉頰,薄如蟬翼的絲質襦裙緊緊地纏在軀體上,令她每走一步都覺得沉重艱難。
黑鷹則不受任何影響地落在雍州鼎上,傲視著她。夜幕漆黑一片,嬋羽只能通過頻繁亮起的閃電光芒為自己指路,一種不受控制的莫名力量推著嬋羽向著黑鷹走去。
道道閃電劈下來,對準了雍州大鼎,嬋羽在雨聲中喊著「危險」,要黑鷹跳到自己的臂上來,但黑鷹卻罕見地違抗嬋羽的意願,它拍拍翅膀,跳進鼎中,然後用雙爪把鼎中大黑蛇一直守著的那塊黑色的隕石丟出來,隕石滾了滾,停在了嬋羽的腳下。
自從剖出青、白兩塊美玉後,天降隕石被切割的只剩下大大小小的一堆隕料,而嬋羽腳下的這顆形狀不太規則,大約是蜜瓜般大小,是所有隕料中最大的一塊。幾個月前,在嬋羽與黑鷹重逢的那一天,它就是抓著這塊隕料投進了雍州鼎里,黑色的大蛇也是那天出現的。
難道它們兩個出現在這裡不是偶然,都是為了守護這塊石頭嗎?
嬋羽慢慢移步,想上前撿起隕石看個仔細,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連續幾道閃電就劈在雍州鼎上,短暫地燃起了藍色的雷火。
「公主殿下——」
「嬋羽——」
「危險——」
「快回來——」
七嘴八舌的聲音在嬋羽的身後此起彼伏,有禁軍和宮人想要靠近嬋羽帶她離開這裡,但是都被閃電攔住了腳步。
一陣經久不息的轟隆雷聲蓋住了所有人的聲音,包括雨聲,一開始打在身上有點痛的豆大雨點此時卻像某種節奏一樣,慫恿著嬋羽,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你不會是唯一,也很快不再是公主。」
嬋羽躬下身子,雙手捧起了那塊隕石。
就在她把石頭捧在胸前的同時,先後兩道閃電向著她劈了下來,嬋羽的眼前一黑,腦子裡空白一片,感覺被某種黑色的力量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