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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我在身旁。
贏淨徑直走向姐姐,途中和站在衛皇后身後的母親賈美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賈美人微微垂了一下眼睫,向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贏淨停在嬋羽身後離她很近的地方,握住她垂在大袖中的手,嬋羽回過頭,兩顆淚正此時滴下來,贏淨更握緊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她的手冰涼。
父皇雙手負在身後,只留給所有人一個背影。在場人等無不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相待。
最後還是丞相程騖打斷了這長久的沉默:「陛下——」
贏驄突然轉過身,將手中一卷竹簡摔在衛皇后腳邊,嚇得周遭的人都是往後一退,繼而跪倒一片。
「你是怎麼搞的!那麼大的孩子帶出去了卻沒帶回來!有你這麼做母親的嗎?」
贏驄的語氣里充斥著怒氣,景陽公主的哭聲倒是更明顯了,只是在壓抑著抽噎。
岳駿德忙道:「陛下請不要責怪皇后,是微臣無能,當時西市人多雜亂,又有海龍王送來的囚車,才使公子澈走失。微臣已經下令封鎖長安城四面十二道城門,中尉署也已派人從西市開始向全城鋪開搜索。」
「朕問你什麼時候能找到?」
岳駿德沉默了一下,沉聲道:「三日內,一定將公子澈送回,否則微臣願以死謝罪。」
贏澈在宮外丟了,詹事岳駿德又立下了軍令狀,若不是親耳聽到,贏淨根本不敢相信。
「微臣請示,是否以懸賞的名義張榜尋找?或可多一些線索。」
「不妥,」一向訥言的中常侍坤倫突然開口,「陛下,若公開張榜懸賞,難保有人會居心不良,控制住公子澈,以便有利可圖;再者,張榜後提供線索的人必定繁多,反而要分出去不少人力和精力去分辨這些線索的良莠真假,反而不利於找到孩子。」
贏驄點點頭。
坤倫又道:「奴婢會連夜出宮,通過一些江湖遊俠來探聽消息,他們平時出入各種場合,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不要連夜了,你即刻出發,需要什麼你和岳駿德商量著辦,務必要快!要保證孩子的安全!」
坤倫領命,與岳駿德一起退下。
贏驄回到書案後坐下,用手按了按雙目周圍的穴位,面色疲憊。
作者有話說:
今天聊兩句創作基因的話題。所謂創作基因,就是一個內容創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不自主地流露出來的帶有獨一無二屬性的特質。這個多少還有別於創作風格,所謂風格,得是開創了門派才配談的東西,但創作基因這回事情,只要是個內容產出者就一定會有;且風格可以通過模仿來習得(比如古龍、比如王家衛),但創作基因是絕對私人化的,偷不走也學不走。創作基因是作者本人屬性的一部分,其來源於作者本人的成長環境和個人經歷,這便造就了千面人有千種文。我堅定地認為,一個內容創作者,無論寫什麼題材,寫什麼人物,不外乎都是在寫ta本人熟悉的人和生活(抑或就是在寫ta本人),因此,字如其人未必可信,但文如其人是絕對錯不了的:一個缺乏幽默感的人一定寫不出妙語連珠的人物;精神緊繃放不開的人,一定寫不出瀟灑倜儻行雲流水的情節;如果一個作者的所有作品你都get不到,我稱之為「八字不合」,即創作基因和閱讀基因不匹配,那麼也就不要勉強,把時間節省下來去尋找符合自己喜好和口味的東西,人生太苦了,一定要找到讓自己開心的東西。
那麼話說回來,我自己的創作基因是什麼呢?我斗膽自己概括一下,大概就是——九分的平淡無味中夾雜半分嚴謹和半分鬼畜吧,和我本人是一樣一樣的。
第四十六章 春日和(下)
贏驄回到書案後坐下,用手按了按雙目周圍的穴位,面色疲憊。
「繼續議吧,」贏驄睜開雙眼,又恢復帝王的凜然姿態,「丞相,外面是怎麼回事,臭氣熏天的?」
丞相程騖上前一步,將手中托著的一卷竹簡呈上,一股腐爛惡臭的氣息立刻在大殿中蕩漾開來,人們臉上的表情都在克制著嫌惡,卻沒有一個敢舉起袖子捂住口鼻。小黃門將竹簡接過呈給贏驄。
「外面囚車裡的是上月派去招撫海龍王的御史大夫,宗濟大人,」趁著贏驄在看竹簡,程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宗濟大人手腳都被鐐銬鎖住,囚車內放置魚蝦若干筐,從閩中郡北上,這一路下來,魚蝦早已腐爛。臣已經派人給宗濟大人診過脈,他整個人神志錯亂,恐怕是問不出什麼了。拉車的馬身上還掛著一塊木牌,上書『罪人宗濟』四個字,馬車就這麼拉進了長安城,拉進了西市,引起了騷亂。」
群臣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這海龍王此舉何意?」
「這是在折辱我大秦的臉面!」
「招安談不成,那就只有討伐了!」
「這上面,」贏驄揚了揚手中的竹簡,群臣安靜下來,「海龍王親自給朕寫了一封信,說他無比盼望和大秦永結為好,但是宗濟出海,帶去的一船東西,糧食種子是煮熟的,綾羅綢緞是在庫里放了多年蟲吃鼠咬過的,酒是酸的,米是陳的,美姬個個貌丑如無鹽……他還說知道這不是朕的意思,而是宗濟這個小人自作聰明使的手段,所以便給他準備了兩筐鮮魚,兩筐活蝦,一匹老馬送他回長安,讓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