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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兒?關於金坆的這些事,都是你師父梅列告訴你的?」贏澈問。
「這是攝政大長公主府。我從出生時就一直跟著師父,建元元年三月,金坆調任攝政大長公主府,就是師父帶著我和她一起來的,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金坆行動不方便,師父不在的時候,我們倆做伴,剛才那些都是她說的,我也只是記住她的原話,但當時我並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她也沒告訴我她就是金坆。」
「她是怎麼死的?」贏澈問。
「千秋節那日她被陛下臨幸後懷孕,金坆在這裡生下那個孩子後就因氣血不足而死,死的時候是建元元年七月初八雞鳴時三刻。」
那些被拆下來的竹簡,那些坤倫和壇海的對話,瑚璉講的故事,將贏澈腦海中碎片似的線索終於拼接完整,那個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瑚璉的手輕輕拂過床榻,輕輕地說:「我按照梅列的吩咐,用一個竹籃拉著這個新生的嬰兒,就沿著我們剛才走過的那條密道,把這個孩子帶去了慈崇殿,帶去了住在那裡生產的衛皇后的產床上,密道的另一端,有師父來接應我。密道里有太多的積年灰塵,而這個早產的嬰兒身體羸弱,在哭鬧中吸進了太多的灰塵,所以他自小就有哮症。」
贏澈欲言又止,他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淚水已經盈滿眼眶。
瑚璉鹿一樣善良的眸子在黑暗中望著他:「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
第五十四章 花朝大會(上)
衛皇后因為贏澈的失而復歸心情大好,早早便起床洗漱上妝更衣,將烏黑的頭髮梳成朝天高髻,髻頂嵌一隻純金打造的玄鳥,髻側插一套六對十二支的金簪,簪首是不同種類的鳥首,構成百鳥朝鳳的造型;身著絳紅底的深衣,領口和袖口用金線繡成的玄鳥紋飾;同色的厚縐絲織袍帶上懸一枚翠色慾滴的翡翠玉扣;足蹬寶相花紋雲頭錦鞋,一掃病容,再度抖擻起母儀天下的派頭。
睡夢中的嬋羽也從被窩裡被拖出來,在瑚璉的幫助下將頭髮規規矩矩地理順挽成雙平垂掛髻,套上一條藕色的襦裙,外罩一件白色獺兔皮的斗篷,腳踩新制的白色小羊皮的軟底靴子。衛皇后欣慰地笑了笑,比起日常穿慣了的寬袍大袖平底布鞋,這孩子終於看上去像個一國公主的樣子了。
以景陽公主為首,長安城中高品階的貴婦都進宮來向皇后祝賀,衛皇后也駕輕就熟地招待她們品茗賞花。嬋羽被交代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身後,贏澈被大內官坤倫叫去宣室殿,說陛下要考查兩位公子的功課,嬋羽請求跟著一起去,被衛皇后淡淡地否決了。她餘光看見女兒如坐針氈的樣子,但必須得做點什麼磨鍊她的性子,一天紉一百個針眼是遠遠不夠的,貴婦的品茗賞花會是她未來的戰場,察言觀色是她的盔甲,虛與委蛇則是武器。
幾輪品茗下來,貴婦們三三兩兩在女官的引領下前往咸陽宮,沿途賞花,衛皇后笑盈盈地請大家自便。景陽公主這時走近,坐在衛皇后身邊,神秘兮兮地小聲說:「你讓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哦?」衛皇后放下手中的茶具,「怎麼樣?」
景陽公主拿起一塊蝴蝶芝麻糕:「那和尚是大青龍寺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那時候才十三歲。」
衛皇后微微蹙眉:「怎麼,大青龍寺沒人了嗎?要從外面買?」
「你不知道,一聽說要做陛下的替身僧入宮修行,那些僧人打破頭搶著當,當時太卜令一圈八字看下來,倒是有幾個合適的,但是這幫和尚再一聽,說是為了宮闈安定,要淨身,一個個的又縮回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從莊皇帝繼位,咱們大秦一直要擺脫暴秦的名聲,施仁政,因此更不好強迫這些神職聖使的。」
衛皇后不禁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嗤笑:「本就是遁入空門的人,那東西有沒有區別大嗎?」
景陽公主端起茶吃吃的笑:「男人嘛,一輩子就為了那個東西活著。」
衛皇后挑了挑眉:「有些女人又何嘗不是?」
姊妹二人相視而笑,景陽公主把手揚起來遮住半邊臉壓低聲音道:「說到這個,我聽說啊,當時嫪毐被車裂以後還有人把他那個玩意兒割下來悄悄供起來呢!」
衛皇后諷刺地搖搖頭。
嬋羽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被衛皇后嗔怪地瞪了一眼,訕訕地低下頭。
「母后,孩兒腿都坐麻了,想出去走走……」
衛皇后想了想,她和景陽公主接下來的話題必將走向隱秘的方向,孩子留在這兒不合適,便說:「真是一刻鐘也坐不住,去吧,瑚璉緊跟著,公主出什麼事我拿你是問!」
女孩們手拉手笑著跑出殿門,她們的背影令衛皇后想到自己那麼大的時候,一樣的無憂無慮。
衛皇后給景陽公主續上茶:「你接著說。」
「我剛說哪兒了?哦對,施仁政,不強迫。大青龍寺出高價『請人』,這時候啊剛好有個人販子帶著個孩子,說本來要賣去那個貞芙苑當****,這孩子可不得了,說寧肯當太監也不去那種地方,當即就舉起刀——」
「這麼剛烈?」
「正要動手,剛好就被一個經常去大青龍寺上香的檀越給瞧見了,就帶著這孩子和人販子到大青龍寺去了。住持一看這孩子八字和陛下相合,就付了錢把孩子留下了,那孩子就踏踏實實地當替身僧了,淨身的時候哼都沒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