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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和月影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贏淨頓了頓,「我向你保證,無論什麼結果,我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黑鷹突然落在肩膀上,嚇了贏淨一跳,黑鷹在贏淨腿上丟下一樣東西便又跳到嬋羽身邊。贏淨把那東西拿起來,對著燈光細細看,才發現是一串五彩珠串。
「你是讓鷹去拿了這個給我?」贏淨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今天專門給你買的,」嬋羽揚起手腕,「我有一串一模一樣的,不值什麼錢,你留著玩吧。」說完起身沿著鼎沿便走向雲梯,「我要走了。」
贏淨伸出手去扶她:「一起走吧。」
那天晚上分手的時候,嬋羽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說:「你和贏澈之間,我希望是你。」
在這春夜裡,突然下起細細密密的雨來。
她的話,她的語氣,她的表情,很多年後依然縈在贏淨的心上,念念不忘。
第四十七章 春色好
贏澈睜開眼,後腦勺還有些鈍鈍的痛。雙手雙腳被捆的嚴嚴實實,嘴裡塞著一團臭烘烘的破布,身處一處陋巷之中,夜是晴朗的夜,頭頂是滿天繁星。贏澈環視一圈,發現身周堆滿雜物,無從判斷這裡是何處。
「那小子醒了!」月光下,贏澈看到一個高個麻子臉的男人向自己走過來。
一縷春夜的涼風吹過,使贏澈鈍痛的腦子終於開始運轉,他想起來就在日落的時候,他與萍水相逢的士子王啟年告別,五百擊的閉市鼓敲完,他便被一個人扛了起來,然後只覺得脖頸被重重一擊,醒來時就在此處了。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剛到人定時。
「大哥,這法子行麼?我看這小子衣著不俗,咱們可別惹麻煩!」麻子臉又說了一句。
一個滿身酒臭的男人靠近贏澈,近到贏澈都能看清他的酒糟鼻,那男人從嗓子裡咳出一口濃痰:「惹麻煩!你知道什麼是惹麻煩?欠了原老闆的錢還不上的人才叫惹麻煩,不把這小子賣了,拿什麼還債?到時候他老人家那口大刀手起刀落,你我都得進宮當太監去!」
話說到這一步,麻子臉也不爭論了,酒糟鼻過來拍拍贏澈的臉:「你說你,閉市鼓都響了你還一個人站在西市大街上,看著挺體面個孩子,你自己家裡都不管你,也別怪我們兄弟倆下手了,犧牲你一個,方便我哥倆,要怪就怪你們家人吧。」
說著把麻袋往贏澈頭上一套,一個人扛起他,贏澈手腳被捆著,掙扎不能,只能走哪算哪了。
麻子臉和酒糟鼻扛著贏澈,左轉了一次,右轉了一次,沒多遠便停下來,贏澈聽到他們扣銅環敲門的聲音,一共敲了三下,木門被打開。
一個低低的聲音說:「怎麼才來?再晚點人就走了!」
麻子臉和酒糟鼻忙低三下四的賠不是,開門的人不耐煩地讓二人跟他走。
贏澈頭朝下,被扛在肩上,一顛一顛的。透過麻袋的縫隙,他能隱約感覺得到自己進了一所大宅子,抄手遊廊曲曲折折,遊廊邊肯定有池塘,因為他聽見水聲。隔著水面傳來充滿異域風情的絲竹聲,鼓點聲,還有男女的歡笑聲、叫好聲。
轉了一個彎,扛著贏澈的麻子臉停下來,隔壁房間傳來男人的哀嚎聲和皮鞭抽打揮舞的聲音,那叫聲似乎充滿痛苦,他每叫一聲,皮鞭的抽打就更加劇烈,但是那男人卻還說著「繼續,繼續,重一點。」麻子臉暗暗地罵了一聲,酒糟鼻催他快走。
又轉了一個彎,贏澈聽到女人的喘息聲和男人的笑聲。
又轉了一個彎,傳來男人笑罵的聲音和皮肉撞擊拍打的聲音。
又轉了一個彎,聽到了悅耳如銀鈴的歡笑聲,像是一屋子女孩在做遊戲。
一個彎又一個彎轉下來,終於這些古怪而又歡愉的聲音都不再傳來,引路人在一扇門處停下來,輕叩門扉,裡面一個聲如綢緞的女子吩咐進來。
贏澈只覺得自己被扔在了地上,他像只大蟲子一般蠕動,想要把頭上的麻袋給蹭下來,但是那麻袋罩住了他大半個身子,根本抖不下來,酒糟鼻對著贏澈的肚子踢了一腳,叫他老實點,贏澈吃痛,只得老老實實半蜷著躺在地上。
屋中的女子仿佛受到了驚嚇,但語氣卻是頗為嚴厲,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哪兒來的孩子?」
酒糟鼻陪著笑道:「小的聽原老闆說最近咱們這兒需要**,這就……您看小的這債是不是能免了……」
「胡來!誰找你的你找誰去,」女子的聲音不高但是頗具威嚴,「什麼時候貞芙苑成了買賣人口的地方!」
贏澈感覺得到麻子臉和酒糟鼻尬在當場。
有人敲響房門,女子冷冷問道:「怎麼了?」
門外的侍僮回話道:「湘虹先生,門口有位士子,說是您弟弟,姓杜,想進來瞧瞧,您也知道,咱們苑裡有規矩,沒有咱們苑裡信物的一律不許進,您看……」
「把他攆出去,就說我說的。」
侍僮答應了離去。
女子絲綢一樣的聲音又開口,語氣不容反駁:「貞芙苑雖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是絕對不要黑人。打聽打聽去,貞芙苑裡所有的人都是自願留下來的。要麼你們把這孩子的父母找來,若是他父母答應,他本人也願意,我二話不說就簽契約,該多少錢是多少錢,一分一厘也不短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