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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譯看了一眼贏驄的臉色,照實向屠何部使臣多勒布原話翻譯了。

    那多勒布勇士面色沉沉地聽完,沉默地思忖,大殿中突然安靜下來。

    這不僅僅是一個孩童的一時興起,這是一個外交問題了,搞不好是要打仗的。自商朝以來,中原就有了完整的衣冠制度,通過冠帽就可以區分出一個人的出身、官職和階級,在不同場合有著嚴格的規定,而中原的一部分禮儀多少也傳去了異域,因此贏澈的要求很微妙,進一步退一步可以有各種各樣的讀解,殿中的氣氛十分緊張。

    只見多勒布蹲下與贏澈視線齊平,摘下自己的帽子,雙手遞給贏澈。贏澈也恭敬地雙手接過,一隻手托著那帽子的尖頂,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帽後垂掛著的動物尾巴。

    贏澈面帶微笑地問:「是貂尾?」

    通譯通傳後,多勒布勇士面帶讚許地點頭。

    贏澈禮貌地雙手將帽子奉還:「您戴著更顯威風凜凜。」

    聽完通譯的傳譯,多勒布大喜,將帽後貂尾取下遞給贏澈,又嘰里咕嚕地說了一番話。

    通譯忙躬身翻譯到:「多勒布勇士說,公子澈小小年紀便慧眼如炬,有少年勇士的風範,這貂尾送給公子留作紀念,以後公子澈若造訪屠何部,只要向見到的任何一個屠何部人出示這條貂尾,便會得到兄弟一樣的待遇。」  

    殿內的氣氛又活躍起來,贏淨看到父皇讚許地撫摸著弟弟的頭。贏淨暗暗地想,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他向來比我勇敢。

    通譯還在繼續:「多勒布勇士還說,誰不希望擁有公子澈這樣的兒子。公子澈的前程遠大,將來必將戴上大汗的帽子!」

    贏驄哈哈大笑,命坤倫端過酒罈,與多勒布仰頭舉壇痛飲,何其快哉,殿內的氣氛被推到又一個高點。

    接著,西羌部的使臣也送上了一箱箱雪蓮、紅花等珍稀藥材、一捆捆羊毛氈、裝在許多漂亮木盒子裡的蜜瓜干,還有幾十壇釀造的葡萄酒,贏驄當即命人開了幾壇與在座賓客分享。贏淨是第一次見到葡萄酒,紫色的液體裝在酒器里,有馥郁濃烈的葡萄香氣,他一飲而盡,卻發現味道與自己想像中的酸甜大為不同,口感有些澀,但回味卻又有些甘甜,如果是葡萄汁那該多好呀,贏淨不由得在想,但母親悄悄告訴他夏天的葡萄留不到冬天,只能曬成干或者釀成酒,西羌到長安路途遙遠,能嘗到其中滋味已是十分不易。父皇按例也賞了西羌的諸位使臣,宴飲繼續。

    內廷排練了新的舞樂,舞姬們裊娜的身姿和翩躚的長袖令席間賓客賞心悅目,大臣們先後向父皇敬酒,而父皇也微笑一一回敬,賓主一片和諧景象。

    贏淨覺得雙頰微微發熱,雙眼也有些睏倦,「這一定是你剛才飲了葡萄酒的關係」,母親盛了一小碗銀魚羹端到贏淨面前,「喝了這個,封臣們還沒有進貢禮品,宴席還得有好一陣子才能結束呢,行完大儺之禮之前,誰都不能退席。」  

    贏淨點點頭,用小木勺一點點舀魚羹喝,魚羹中有一分醋,想來是特地做給賓客醒酒用的。

    「今年的內廷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這歌舞真是俗得入不了眼,皇后娘娘您說呢?和當年賈娘娘比起來,這些都算是什麼呀?」隔壁席的薛夫人突然發問,含著笑意,帶著挑釁的意味。

    贏淨知道她想幹什麼,只要是有歌舞的場合,她總要玩這一套,永遠都沒夠似的。

    端坐在首席的衛皇后儀態雍容:「我瞧著不錯,賈娘娘覺得呢?畢竟,您才是行家。」

    薛夫人立刻接過話頭說:「可不是嘛,當年賈美人在帝後的大婚宴席上一舞驚四座,讓陛下過目難忘。我聽人說,百越的女子啊最擅長歌舞這樣的奇技淫巧,怪不得宣宗大長公主陛下自那以後再不許百越的女子進宮進獻歌舞,我們也沒機會一飽眼福,只能將就著看看這些庸脂俗粉了。」

    贏淨曾經聽母親講過她是如何進宮的,她本是百越一個農戶的女兒,8歲時因戰亂被賣給一個商人,跟隨商人來到長安又轉賣給樂坊,自此便在長安學習舞樂,17歲的那年恰好趕上父皇與衛皇后的大婚,母親被選中在帝後婚宴上和其他女孩一同進獻舞蹈,就是那一夜母親成為了父親的妃子,後來就生下了自己。這本是個愛情故事,至少贏淨是一直這麼認為的,母親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眼睛裡也會放出光彩,但是在衛皇后和薛夫人口中,聽上去卻是那樣不堪。而且時不時就要把這件事拉出來讓母親難堪。  

    賈美人站起身向衛皇后和薛夫人盈盈一拜,溫聲說道:「妾本蒲柳之姿,蒙陛下不棄得以在宮中侍奉皇后娘娘,舞樂一道本也只是略識皮毛,不敢妄加品評。只是,這百越早已劃入我大秦版圖,設立南海、桂林和象三郡,再提百越舊名舊事,可就是不合時宜了。」

    薛夫人討了個沒趣,卻又不肯鬆口:「說的倒是輕巧,在宮中侍奉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使了什麼媚術,在帝後大婚的當夜被召幸,生下公子淨,和皇后娘娘的公子澈長幼不分,實乃僭越!」

    贏淨注意到母親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頭,指節處因用力顯得發白。而衛皇后只是淡淡垂下眼,啜飲熱茶,一語不發。

    「薛夫人可真是丈八的燈台,光照得見別人,照不見自己」,贏淨抬起頭,是伶牙俐齒的姐姐嬋羽,只見她笑盈盈地站起身說道,「前年萬壽節,也不知是誰跟著薛丞相進宮給父皇賀生辰,晚上吃完了飯還不走,非說酒醉,賴在宣室殿裡便不起來了,父皇沒辦法,才封了個夫人養在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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