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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他一眼,任誰都要生出憐惜。
可是沈霽筠沒有看他,只道:「出來。」
一站一坐。
兩人保持著姿勢片刻,終是沈霽筠沒能等下去——暗牢中的罡風凜冽,要是再多滯留一時半刻,怕是要有礙性命。
沈霽筠上前一步。
也不見他有何動作,前面百鍊精鐵打造而成的大門猶如豆腐一般從中一分而二,出現了一條道路。
他就這麼邁步走了進去,來到了少年的面前。
謝小晚害怕地往裡縮了一下,眼睫顫動:「你、你是誰?」
不認識他了嗎?
沈霽筠的心中閃過這麼一個疑問。
雖然他下凡歷劫用的是身外化身,但樣貌與本體相差無幾,只要看一眼就能認出來。
少年竟然沒有認出他來。
沈霽筠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煩悶。
大概是許久沒有聽到回答,謝小晚有些不安,著一雙漆黑的眼睛望著前方,眼中含著的淚水靜靜滑落了下來。
每個人哭的樣子都是不同的。
有人歇斯底里、醜態百出,有人淚涕橫流、不能自己……而謝小晚哭的時候很安靜,只有眼尾泛起一陣薄紅,不會覺得厭煩,反倒是楚楚可憐。
一滴淚珠落下。
好似滴落在了平靜的心湖上,泛起了一陣細微的漣漪。
沈霽筠忽略了心頭的不適,聽著耳邊響起的細細的嗚咽聲,再次看向了少年。
雖然沈霽筠無情道大成,斷卻前塵,但有些記憶依舊封存在腦海中,比如他現在就知道,謝小晚在害怕。
謝小晚一向是這樣,有時候膽子很大,狡黠肆意;有時候膽子又很小,遇到點什麼事情,就要哭著鼻子跑過來尋求安慰。特別是這個時候,更是需要別人的慰藉。
可是……沈霽筠沒有動。
從兩人因果線斷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毫無瓜葛了。
而沈霽筠之所以離開雲竹峰,只是因為謝小晚經歷的一切都來源於他,若是他坐視不理,就會纏上因果。
換而言之,就是只要少年不死在這裡,其他的一切都與沈霽筠無關,他更不會做一些平添煩惱的事情。
想到這裡,沈霽筠的手指輕輕一動,又很快地安靜了下來:「你可以出來了。」
謝小晚聽到這聲音,仰起了頭看了過去,怯懦地說:「你、你是來救我的嗎?」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試探地說,「是你嗎?景行……」
暗牢寂靜。
這一聲微弱,卻在沈霽筠的耳邊清晰可聞,不、應該說就好像是炸開一般。
景行……
聽著這兩個字,沈霽筠的眉頭慢慢地擰了起來。
都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想著旁的人。不僅如此,還將他認錯了。
沈霽筠心中的那股煩躁感更加明顯,他冷聲道:「我不是林景行。」
說完之後,他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就算是暗牢之中光線昏暗,也不至於看不清來人的面容。
沈霽筠看向了少年。
發現那雙黑如點星的眼瞳失去了焦距,覆蓋著灰濛濛的一片霧氣,猶如明珠蒙塵,不復往日光輝。
他……瞎了。
沈霽筠用了重聲:「是誰傷了你?」
謝小晚嘴唇翕動了一下,什麼也不敢說。
沈霽筠伸手碰觸了一下少年的眉心,在接觸的一瞬間,一道冰冷的靈氣湧入其中,環繞一圈後發覺那雙眼睛上縈繞著這一道魔氣,也正是這魔氣使得他失去了光明。
沈霽筠想到了什麼,抬起眼皮,凌厲無比地望向了隔壁牢房。
還在隔壁看熱鬧的魔修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連忙開口:「不、不是,是他自己要我……」
解釋的話還沒出口,便是一道凌冽的劍氣而來。
誰能擋住這一劍?
魔修不知道,但他知道的,至少他擋不住。
不過一瞬間,魔修就失了氣息。
在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他看見少年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地說:「你輸了。」
是了。
這個賭局他輸了,也是他自己說,他的身上只有一條爛命。既然輸了,自然要將命交出去了。
想到這裡,魔修的思緒越發的清晰,他知道這個凡人少年是誰了。
那是……
是……
一陣清冽的寒風颳過。
沈霽筠垂下了手。
不應該。
自從見到謝小晚以後,他就產生了太多不應該的波動。
煩悶、怒火……還有更多沒來得及去細想的情緒。
他應該離謝小晚遠一些。
心中是這麼想的,沈霽筠的身體卻先行一步,將蜷縮在地上的少年抱了起來。
謝小晚終於有了反應,抓住了沈霽筠的衣領,猶如小獸一般嗚咽了起來。
不一會兒,眼淚就濡濕了一片。
沈霽筠的動作一頓,最終,手掌還是輕輕地落在了少年的後背,似乎是在安撫。
他抱著少年,一步步走了出去。
只是來時毫無牽掛,走時卻步伐有些凝滯。
第9章 是嫉妒啊
沈霽筠身上的變化雖然微弱,可依舊沒有逃過謝小晚的眼睛。
他靠在沈霽筠的懷抱里,舌尖輕輕抵過上顎,在嗚咽哭泣之餘,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