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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行絞盡腦汁地安慰:「……不過沒事的,我們望山宗多得是劍修,肯定能幫你治好身上的劍傷的……」
謝小晚垂下了眼皮,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其實這劍傷……其實謝小晚並不是很在意。
如果他能渡過情劫,回歸到原來的身體,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而這道劍傷,只是一個能夠見到沈霽筠的理由,等見面了以後,他才有機會發揮。
可現在看來,這位年輕修士有些畏懼沈霽筠,並不能達成目標。
林景行見謝小晚不語,遲疑了一下:「呃……過段時間,可能過段時間我師父就好了……」
可是謝小晚等不了了。
看來,還是得推一把。
謝小晚心中謀劃了起來,但面上不顯,依舊是柔順的模樣:「沒事的,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要不是你,我早就……」
話音戛然而止。
林景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了過去。
只見說著說著,少年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咳出了一點猩紅,猶如硃砂點綴在唇邊,既艷麗又驚心動魄。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身體搖晃了一下,就要往一側倒去。
林景行還沒反應過來,就先一步伸手扶住了少年,待摟入懷中後,才發覺少年的身體單薄而瘦弱,好像一陣風就會吹走了一般。
「小晚……小晚?!」
謝小晚的手指一點點地用力,攥住了林景行的衣袖。他咬住了唇角,似乎是在忍耐著劇烈的疼痛,可就算是如此,還是斷斷續續地說:「沒、沒事的……你別……別擔心……」
那雙漂亮精緻的眼睛看著林景行,正在一點點地失去了光澤。
就像是一支快要衰敗凋零的花。
林景行連忙把人抱了起來,衝出了小院。
其實他知道,這個時候,最先應該先去雲竹峰找師父才是。可一想到方才雲竹峰上的凜冽寒風,他腳上就停頓了一下。
謝小晚察覺到了林景行的遲疑,手指費勁地動彈了一下,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地吐出了兩個字:「景行……」
林景行終於下定了決定,御劍朝著雲竹峰而去。
-
雲竹峰地處偏僻,終年覆雪,寒風凜冽,平日裡也沒有人會涉足此地。
林景行懷抱著病弱的少年,匆忙急行,路上也不見一個人影。
他再次來到了山谷前。
離開了這麼一段時間,原本風雪肆虐的山谷中已經恢復了死寂,就連風聲都停止了。
「師父……」
在如此的寂靜下,顯得林景行發出的聲音更加的明顯,他朗聲道,「徒弟請師父出手,救人一命!」
除了一陣陣回音,山谷中並無反應。
林景行咬緊牙關,單膝跪了下來,將靈力灌注於聲音中:「師父——」
其聲朗朗,響徹整座雲竹峰。
山谷中。
一片雪色冷清,罡風刺骨。
而沈霽筠就端坐在這最寒、最冷之處,四周覆蓋著寒冰,無盡的寒風之力打磨著,一刻不曾停歇。
他似乎與這寒冰融為一體,不餘下任何的感情。
「師父——」
聲音被風雪吹散。
沈霽筠似乎是聽到了,又似乎沒有,他依舊闔著雙目,猶如一塊栩栩如生的冰雕。
一聲又一聲。
林景行的聲音漸啞,懷中躺著的少年也昏迷了過去,聲息逐漸弱了下去。
林景行知道,他的師父修無情道,修到了最後便成了無情無欲的木頭人,對待任何事情,情緒都不會起伏。
可他第一次,對這樣的師父生出了怨懟。
「師父,徒弟求您現身,出手救人!」林景行咬了咬牙,仗著謝小晚昏迷聽不見,說出了這一句話,「這是徒弟喜歡的人,如果他活不了了,徒弟也、也——」
霜雪唰唰落下。
沈霽筠終是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平淡無波,像是平靜的海面又像是覆了一層薄冰,倒映不出任何的東西,也生不出一絲波瀾。
他望了過去。
看見了雲鶴掠過雲端,看見了花木抽芽生長,看見了……他的徒弟跪在山谷前,苦苦哀求的。
這一切在沈霽筠的眼中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的區別。
直到——
林景行察覺到了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連忙放下了懷中的少年,衝著空蕩蕩的山谷喊道:「師父,這就是徒弟喜歡的人,還望師父出手相救——」
沈霽筠看到了少年的正臉。
少年靜靜地躺在地上,雖然閉著眼睛,卻還是能依稀看出往日的靈動狡黠。只是臉上毫無血色,像是一樽易碎的瓷器。
小晚……
謝小晚……
那冰封的湖面,第一次出現了漣漪。
-
謝小晚躺在地上,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能感覺到冰冷的視線在身上遊走,也能聽見林景行在耳邊訴說著愛意。
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幸災樂禍。
肯定沒想到吧,沈霽筠。
能在望山宗遇到他,而且……他還成了自己徒弟的心上人。
第4章 一個好人
「師父——」
聒噪。
「這是徒弟喜歡的人,還請師父出手相救!」
還是聒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