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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霽筠掩藏住了其他想法,只說:「保護你。」
謝小晚下意識地想回一句,現在也用不到你保護了。
可話到唇邊又止住了,如果真的這麼說了,倒像是他決絕無情翻臉不認人了。於是他換了一個更委婉的說辭:「風月樓很安全。」——沒什麼需要保護的地方。
沈霽筠的唇角成了一條冷漠筆直的線,否定了謝小晚的說辭:「這裡並不安全。」
謝小晚正要反駁,就又看到牆角的一處污漬。
那是海族護衛肆虐之時,留下來的痕跡,就算是風月樓重新修葺了,也還是無法消除。
這麼一看,好像確實是沒什麼說服力的。
謝小晚想了想,使出了一個難以拒絕的理由:「你要做的事情,可是為了天下蒼生呀,這都不去嗎?」
話音落下,他再次看了過去。
沈霽筠的神情平靜淡漠,不起一絲波瀾:「我想去,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謝小晚不解:「為何?」
沈霽筠的右手緩緩舒展了開來,他的手指乾淨筆直,猶如一根蒼翠的竹子。
「我現在修的是殺戮之道。」他抬起頭,額間的紅痕若隱若現。
在修真界中,鮮少有人走殺戮之道,就算是有修這條道的人,也很快就會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這是因為這條道到了後面,會讓人漸漸沉溺於殺戮之中難以自拔,成為一個只知道殺戮的機器。
沈霽筠慢慢地說:「只有你在,我才能控制自己的殺戮欲-望。」
只要待在謝小晚的身旁,看見少年的身影,沈霽筠就會感覺到格外的平靜。
大概是,他的殺戮因保護而起,也因面前的少年而起。
謝小晚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他還以為,沈霽筠只是單純地不想離開他。
這麼一來,他就有些猶豫了。
現在這一行,要先去北境再去東荒,路途遙遙、風塵僕僕的。他好不容易回到風月樓,本來想再留一段時間,穩定局面的。
別看謝小晚之前說得大意凜然的,其實他對於「天下蒼生」並不是特別在乎,他在意的只是風月樓。
可是,他也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假使風波一直不停歇,風月樓就要處於風暴的最中央,而東荒那邊的妖族一日不除,南州就不會平靜下來。
再說了,天下不太平的話,他又如何再去渡下一次的情劫呢?
謝小晚的手指輕輕叩著桌面,像是在思索:「那……要是我也去東荒,你去嗎?」
這下,沈霽筠沒有任何的遲疑:「去。」
謝小晚:「……」
好吧。
他這算是明白了,不管是什麼理由,沈霽筠現在是跟定他了。
反正南州這裡的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去跑一趟也沒有關係。
謝小晚站了起來,結束了這次的對話:「好了,那我和你一同前去就是了。」
說著,他屈指彈出一縷靈氣。
靈氣在半空中盤旋了一下,最終化作了一隻紙鶴,
紙鶴撲騰了一下,從窗口飛了出去。
沒過多久,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叩門聲。
謝小晚朗聲道:「進來。」
「吱嘎」一聲,房門打開。
妙音穩步走了進來,站在了謝小晚的面前,問:「樓主,有何事要吩咐?」
謝小晚將事情與妙音說了一遍:「我要出去一趟,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在這段時間裡,你就留在風月樓主持局面,想來要不了多久,長老們就會回來了。」
對於這個安排,妙音沒有疑問,不過她想要說其他的事情。可餘光一瞥,見沈霽筠站在一旁,又止住了話頭。
謝小晚挑了挑眉,順著妙音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沈霽筠的身影筆直挺立,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過去。
他大概猜出妙音想要說什麼話了,但還是主動步入了房間的深處,方便妙音說話。
妙音跟了上去。
在她走過之後,柱子上懸掛著的幔帳層層落了下來,遮掩住了裡間的動靜。
謝小晚站在了牆壁前,轉過了身來。
妙音也停下了腳步,問:「樓主,此番出行,您要和……他一起嗎?」
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沈霽筠。
謝小晚微微頷首。
妙音瞥了一眼外面的沈霽筠。
隔著重重幔帳,還是能夠看見一道朦朧的身影。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提醒道:「樓主,這可是您之前的渡劫對象,您的多情道……」
多情道的道義,是愛時深情、不愛則無情。
一旦情劫結束,就要與以往的渡劫對象一刀兩斷,再也不見。
話是這麼說的,但現在偏偏沈霽筠一門心思地貼上來,萬一兩人繼續相處下去,極有可能有礙到多情道。
妙音將心中的顧慮小聲地說了出來。
說的這些,其實謝小晚自己也知道。
但現在修真界中情況錯中複雜,這種情景之下,沈霽筠確實一個很好的……打手。
更何況,他還需要望山宗的半截玉牌,用來鎮壓東荒的妖族。
謝小晚用著輕快的語氣說:「放心啦,你當樓主我是什麼人?肯定不會因為這件事自破多情道的。」他說的是信心滿滿,「我現在只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結束了,就不會再和他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