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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在小院安頓好,天色就變暗了下來。
一顆顆夜明珠亮了起來。
灑下的光輝瑩瑩,照亮了一方天地。
旅途勞頓,應該好好休息一夜。
可謝小晚的心中有事,躺了半天還是睡意全無,他乾脆披上了披風,推門走了出去。
妙音侯在門口,見謝小晚出來,不免跟了上去:「樓主……」
謝小晚:「我出去走走。」他又添了一句,「不用跟著我。」
妙音只好止住了腳步。
夜色濃郁,月朗星稀。
謝小晚穿過遊廊,來到了庭院之中。
進來的時候沒有發現,現在才看到,原來庭院裡栽種著一棵桃樹。
南州氣候宜人,四季如春。
就連桃樹也是長盛不衰,在月色籠罩下,淡粉的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就猶如一場小雨。
謝小晚抬手,其中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了他的指腹。
「也不知,當年種下的桃花如何了。」
話語聲從謝小晚的身後傳來。
謝小晚回過了頭。
冷清的月色流淌在了地面上。
不知何時,沈霽筠站在了走廊下,手中端著一個酒壺,遠遠就能聞到一股酒香。
謝小晚捏碎了手中的桃花,突然開口:「你從不飲酒。」
沈霽筠:「……是。」
沈霽筠是一個劍修。
劍修最重要的就是手穩,喝酒這件事,是被絕對禁止的。
酒,百害而無一利。
酒後亂人心,而心亂了,自然就拿不穩劍了。
沈霽筠低聲道:「往日不飲酒,是為了握劍;而如今飲酒,只是為了慰藉。」
謝小晚瞥了一眼:「酒好喝嗎?」
沈霽筠搖頭:「不好喝。」他頓了頓,「又苦又澀。」
謝小晚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奪下了他手中的酒壺,仰起了下頜,將酒液傾倒入口中。
他大口飲酒。
待到壺中沒有一滴酒,這才停下了動作,伸手擦拭了一下沾在唇邊的液體。
「果然不好喝。」謝小晚說。
涼亭下方,兩人面對面而站。
謝小晚掀起衣角,坐在了其中一張石凳上。
沈霽筠遲疑了一下,也坐了下來。
呼——
一陣風吹來,桃花花瓣簌簌作響。
沈霽筠正要開口:「你……」
謝小晚打斷了他的話,直言道:「你不用再問我原不原諒了——我原諒你了。」
他放緩了聲音:「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想,雲竹君也不用一直被困於過去。」
放下。
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沈霽筠不用一直內疚,而他也不用為此糾結猶豫。
話音落下。
沈霽筠給出了回答:「小晚,我……要死了。」
謝小晚皺起了眉頭:「為何?」
話一脫口,他就反應了過來。
沈霽筠本來就變成了一個廢人,又強行用了一道霸道磅礴的劍氣,直接損壞了身軀,現在也只是在苟延殘喘。
他確實會死。
而死,只是遲早的問題。
死亡,就如同是一場大雪,能夠將以往的過去都覆蓋其下,白茫茫一片再也找尋不見。
若是沈霽筠就這麼死了,那謝小晚便會對他有所虧欠,再也無法問心無愧地進行下一場情劫。
他也永遠忘不了沈霽筠。
這一切就好像是沈霽筠在用一條命,強行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跡。
謝小晚想到了什麼,直直看向沈霽筠,脫口而出:「你是故意的。」
沈霽筠的眸光一沉。
謝小晚步步逼近,聲音清脆:「空度,對……你名聲在外,空度畏懼於你,第一次在東荒荒野,若是你直接用劍意逼退,他必定不敢再跟上來。」
「但是你選擇在空度面前暴-露破綻,使得他將信將疑地跟了上來,這就出現了飛舟前的那一幕。」
「你明明可以不用這樣,卻強行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我的愧疚。」
謝小晚止住了話:「雲竹君,你說,我的猜測對嗎?」
沈霽筠沒有狡辯,直接認了下來:「對。」
謝小晚哼笑了一聲:「我何德何能,讓雲竹君如此殫精竭慮,籌謀策劃。該不會,一切都是假的吧?」
沈霽筠:「你說得都對,不過……我真的會死。」
謝小晚:「什麼?」
沈霽筠重複道:「我真的會死。」
謝小晚側過頭:「然後呢?」
沈霽筠起身。
原本他坐著的時候,謝小晚還能高出一截,現在站了起來,就壓下了一片陰影。
沈霽筠認真地說:「能不能不渡情劫了?」他又添了一句,「在我死之前。」
第51章 海上明月
夜涼如水,星月交輝。
沈霽筠的聲音低沉沙啞,在寂靜的庭院中,格外的明顯。謝小晚都能聽出其中包含著一種哀求的情緒。
沈霽筠低垂著眼皮:「可以嗎?」
他甚至都不敢看面前的少年一眼,生怕被無情地拒絕。
當年在雲竹峰上,那個無欲無求的雲竹君想的是,這個凡間少年的以後已經與他無關,只要不和林景行在一起,這個少年和誰共度餘生,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這才沒過去多久,沈霽筠就已經換了一個想法。